第393章 大国手（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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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妇人与青年公子的到来，并未吸引太多人的注意。</p></p>

因为今日整个黄庭巷的棋手，都被某个同样是初次造访的外地人吸引了。</p></p>

赵都安踏入巷子时，就发现积雪清扫干净的石板地面上，一片空荡。</p></p>

往日从巷子这头，摆到巷子那头的一个个棋摊，都空着。</p></p>

一张纸小马扎，木制棋盘上纵横的线条，黑白的棋子，都被仓促丢在冬日的空气里。</p></p>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巷子深处的一座棋摊旁。</p></p>

赵都安一行人，越过了那株百年寒梅，走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p></p>

无须他吩咐。</p></p>

侯人猛与沈倦，以及女武士等西域人，以蛮力强行开垦出一条通道。</p></p>

“谁啊！”</p></p>

“别挤！”</p></p>

不免引来一阵阵骂声。</p></p>

但那些穿着厚厚的棉布长袍，趁着脖子围观的棋手们，一经瞥见携手而来的赵都安与文珠，立即熄声，将骂声咽下了肚子。</p></p>

虽不认识，但仅从派头，就知道必是有身份的夫人与公子。</p></p>

哪里敢惹？</p></p>

赵都安走得越近，人群缝隙中传出的棋子“啪啪”落子，砸落棋盘的细微声响就越清晰。</p></p>

当他分开最前头的人群，终于看清了人群中的景象。</p></p>

赫然是两名棋手在对弈，棋盘上黑白子密密麻麻，已经过了半数。</p></p>

其中一方是一名枯瘦中年人。</p></p>

约莫十几岁，稚气未脱，穿着红色僧衣，模样有着西域人典型的立体五官，仪态举止却与虞国人相仿。</p></p>

少年僧人身旁房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篾箱子，双腿并拢，坐在一只小马扎上，腰背挺直。</p></p>

神情专注。</p></p>

“啪嗒。”</p></p>

“你输了。”</p></p>

枯瘦的中年棋手面色微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p></p>

哗——</p></p>

围观人群爆发出又一轮喧哗声，有人喊着：</p></p>

“屠龙了！大龙被屠了！”</p></p>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震惊的神色。</p></p>

丹澈？</p></p>

赵都安瞳孔骤然收窄，脑海中，关于西域使团成员的资料画像浮现。</p></p>

他认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僧人，乃是西域使团首领“圣僧”的入室弟子。</p></p>

这个身份敏感的西域和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p></p>

你带我看的热闹，就是这个？</p></p>

赵都安扭头，看向文珠公主的侧脸。</p></p>

文珠公主却已经开口朝旁边一名围观的棋手询问情况，后者见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美妇，脸红心热，忙解释了经过。</p></p>

原来，今日天刚亮，这个小和尚就背着竹箱，孤身来到了黄庭巷。</p></p>

占了一个小摊位，摆下了棋盘，并小心翼翼在地上竖起了“挑战”的木牌，若胜他，可得银十两。</p></p>

很快，这个长相明显非虞国人的小和尚，就引起了关注，有棋手好奇过去，与之对弈。</p></p>

结果来者皆大败亏输，而在第五盘，丹澈小和尚中盘击败一名京都棋馆颇有名声的棋手后，终于在黄庭巷中引起了轰动。</p></p>

开始有人邀请棋馆中的高手，出来与之对弈，誓要“杀一杀这番僧的脾气！”，“教他知道，何谓天高地厚！”</p></p>

可来此参战的棋手身份越来越高，但战绩却越来越惨。</p></p>

惨败！</p></p>

少年僧人仿佛从未吃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一样是中盘就将对方打崩。</p></p>

他没有放下什么豪言，可一个异域的少年，连败京城棋手，这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屈辱。</p></p>

于是，不久前，京都棋院的院长，终于亲自出手，便是眼前这位中年人。</p></p>

只是，被寄予厚望的后者，依旧是中盘就已经要支撑不住了。</p></p>

“殿……夫人，这是？”赵都安凑近了些，低声沉声询问。</p></p>

文珠公主平静说道：</p></p>

“我也是此次回京，路上才知道丹澈来此的，他在西域红顶寺庙学棋多年，曾说想要有朝一日，来虞国京城请教棋道高手的厉害。</p></p>

不过我听佛门祖庭的人说，他们认为，这个少年棋力已经足够横扫京城。”</p></p>

横扫京城？</p></p>

赵都安迅速明白了这话的隐藏意思。</p></p>

西域使团进城，下战书与神龙寺辩经，是为了扬祖庭的名声，那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和尚，便是要在棋道上，为西域佛门扬名。</p></p>

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凸显存在感，以谋求借助神龙寺这块跳板，将西域佛门的影响力，渗透到大虞朝版图。</p></p>

而倘若这少年，当真横扫了整个虞国棋手，毫无疑问，这将成为“佛门辩经”前最好的助威。</p></p>

“院长……”</p></p>

“快正午了，封棋！”</p></p>

其余人陆续醒悟，纷纷附和：“封棋！”</p></p>

赵都安眉毛一扬，知道这帮人是要以午时用饭为由，“中场暂停”，为棋院院长争取时间。</p></p>

大虞朝最长的一局棋，足足下了三个半月，就是中途屡次“封棋”，弱势的一方见势不妙，就开启暂停，回家中找人群策群力，构思破局法门。</p></p>

“饭这里有。”</p></p>

众人喊声一滞。</p></p>

丹澈又不急不缓，从箱子里取出一份份盒饭，水袋，尿壶，乃至被褥、灯烛、笔墨……微笑地说道：</p></p>

“我知道，你们还有用长考拖延时间，鏖战对手的习惯，所以我带了足够在这里过夜的准备。”</p></p>

众人再静。</p></p>

“你若还要封棋，就该按规矩，‘封手’。纸笔在这里。”</p></p>

所谓封手，即谁想中途离开休息，必须将要落子的下一手，记录在纸上。</p></p>

全方位堵截，他真的准备的很充分。</p></p>

众人沉默下来。</p></p>

枯瘦的中年人好似被这一句句话，扇了几个巴掌似的，他颓然弃子，站起身，摇了摇头苦涩道：</p></p>

“我输了。”</p></p>

黄庭巷中鸦雀无声。</p></p>

“你算不错，但还不如我。”</p></p>

枯瘦中年人一时语塞，不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只能默默转身，走出人群。</p></p>

丹澈微笑地环视众人：“还有下一位敢挑战我吗？”</p></p>

忽然，他目光一顿，视线停留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文珠公主脸上，后者微微摇头，丹澈心领神会，没有叫出这位公主的名字。</p></p>

接着，又略显好奇地看了眼赵都安，不知这人又是谁。</p></p>

人群中一阵寂静，棋手们微微失神，还有谁能上场？</p></p>

忽然，人群后头传出一个平静而自信的声音：</p></p>

“我来领教西域番僧的手段。”</p></p>

刷——</p></p>

众人纷纷扭头回望。</p></p>

赵都安也看了过去，只见朝两侧让开一条狭窄通道的尽头，一名穿与翰林相似衣袍的青年，平静走来。</p></p>

“棋待诏！陈九言！”</p></p>

“陈国手来了！”</p></p>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