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赠女帝《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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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京城今夜并无宵禁。</p>

又因打了胜仗，城中罕见地喜气洋洋。</p>

热闹街道上，商铺家家营业，一枚枚各式灯笼点缀街巷，行人如织。</p>

今夜皇宫中并无群臣宴席，女帝准许百官与家人团圆。</p>

而徐贞观自己，却带着宫中下人，再次来到了“天子楼”下。</p>

当赵都安踩着木制楼梯，再次登上这座第一高的“望楼”顶层。</p>

只见宽阔的平台上，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一坛坛老酒已打开，空气中酒香四溢。</p>

女帝一袭清凉的长裙，有些豪迈地站在栏杆边，单手拎着一只比拳头大一圈的琉璃酒坛，举起。</p>

扬起雪白的鹅颈，唇齿间清冽的酒液落下，沿着脖颈一点点洒下。</p>

“陛下。”赵都安走过来行礼。</p>

徐贞观扭回头，凉爽的秋风拂起白色的长裙，她明媚大气的脸上，眸子含醉意，吐出一口酒气，笑着说：</p>

“来的正好，陪朕饮酒。”</p>

赵都安看着她，点了点头，也去打开一小坛，与她碰了个“杯”。</p>

女帝有个私人的小习惯，一旦有了开心的事，便会躲起来小酌一二。</p>

这还是当初赵都安初登天子楼时得知的小癖好。</p>

而从打洛山封禅起，徐贞观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次酒，也没有过真正的开心。</p>

直至今日。</p>

“吨吨吨……”</p>

赵都安陪着喝了一坛，与女帝一同凭栏，站在这高处，眺望下方京城朱雀大街上繁华热闹的节日夜景。</p>

中秋夜宴，笼罩在战争阴云下的京城仿佛恢复到了曾经的和平年代。</p>

“朕今日很开心，”女帝望着万家灯火，轻声说。</p>

赵都安有些扫兴地说道：</p>

“靖王还在，慕王还在，只反了个赵师雄，还不到开心的时候。”</p>

他有点忌讳半场开香槟。</p>

女帝却摇摇头：</p>

“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只要将徐敬瑭打回云浮，再将徐闻打回建成。朝廷拿回淮水，就能喘过这口气，至少撑过今年。古书中有云，帝登基三年，否极泰来。”</p>

你盼望的，只是将徐敬瑭赶回去吗？</p>

赵都安喝了口酒，犹豫了下，没有将自己想要猎杀徐敬瑭的计划说出。</p>

自然并非不信任，而是有了刺杀赵师雄的先例，他认为女帝不会赞同自己这个冒险的方案。</p>

不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p>

身为平叛大都督，前线具体如何打，他可以自行决定。</p>

“那就……祝否极泰来。”赵都安说道，与女帝一起仰头，望着夜空中薄云后，一轮圆月。</p>

圆月的冷光洒下来，城内灯火也不如明月。</p>

二人喝着酒，楼上地上的酒坛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坛，便索性一人一口交替着。</p>

女帝刻意封锁了毛孔，锁住酒气，享受片刻的迷醉，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短暂卸下责任，获得片刻的轻松肆意。</p>

忽然，徐贞观扭回头，唇齿喷吐酒气地盯着他，道：</p>

“你给董家大郎写的那首诗，朕看见了，很好。”</p>

赵都安疑惑地看她：“恩？”</p>

因为是傀儡身，他哪怕喝下再多，也不会醉。</p>

徐贞观鼓了鼓腮，幽怨地说：“你都没给朕写一首。”</p>

荡漾着醉意的眼睛里，仿佛写着两个字：朕要！</p>

赵都安莞尔一笑，想了想，点头道：“好。”</p>

说完，他当即迈步走到长桌旁，盘膝而坐，将桌上的杯盘囫囵一推，空出一小块桌面。</p>

而后，他四下寻了一圈，无奈道：“陛下，没有笔墨……”</p>

徐贞观醉醺醺地，靠在栏杆上，闻言袖子一摆，一套文房四宝，摔落下来，痴痴笑道：</p>

“你……写……”</p>

是真喝大了啊……赵都安哭笑不得，铺平宣纸，研磨提笔，看着明月下，女帝如仙子般在琼楼之间，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轻轻舞动。</p>

略微失神。</p>

手腕低垂，笔走龙蛇。</p>

……</p>

徐贞观忘了赵都安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迷糊记得这家伙走前，以搀扶自己坐下为由，脏手又不老实地游走了一圈，才心满意足离去。</p>

“恩……”</p>

直到午夜宵禁的钟声响起，醉醺醺的徐贞观才从浅眠中苏醒，闭合的毛孔打开，浓郁的酒气从体内逼出……</p>

眨眼功夫，徐贞观双眼恢复清明，再无半点醉意。</p>

她怔怔坐在天子楼上，城内的百姓已经散去归家，天上明月清冷依旧。</p>

“呼——”</p>

她深深吐了口气，嘀咕道：</p>

“这家伙跑的倒是快，怕朕教训他么……”</p>

徐贞观正要起身，返回宫中，就见桌上皱巴巴放着一张白纸，她伸手捡起，双手展开，一粒粒文字映入眼帘，朱唇轻启，轻轻念着：</p>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p>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p>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p>

徐贞观怔住，恍惚间只觉天地清冷如天宫，自己高悬天上，万籁俱寂。</p>

她继续向下看去。</p>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p>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p>

“千里……共婵娟……”</p>

徐贞观攥着纸页，眸中有某种情绪在涌动，视线仿若跨越千万里，投向了临封西线，赵都安的真身。</p>

……</p>

……</p>

与此同时。</p>

逃命一样离开天子楼的赵都安骂骂咧咧。</p>

“明知道我这傀儡身没用……”</p>

“裙子里竟是真空……”</p>

“歹毒，太歹毒了！最毒不过妇人心啊！”</p>

赵都安只觉一团火在跳动，却知道只是错觉，这身体压根就没相应的脏器。</p>

颅内反应了属于是……</p>

寂静的京城街道上，赵都安如鬼魅般穿行，冷风拂面，逐渐平复内心的躁动。</p>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脚步，前方出现了天师府巍峨的建筑群，深处巨大的钟楼在月光下无比醒目。</p>

天师府内，仍旧点燃灯火。</p>

门口两尊石狮子头顶，悬挂着火红的灯笼。</p>

赵都安迈步上了台阶，抬起手，捉住门环叩动。</p>

“有人吗……”</p>

不多时，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衣着整齐的守夜道人走了出来，朝戴着面具的赵都安行了一礼，拂尘甩动，道：</p>

“天师有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