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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梨园射姬（下）
梨园禁苑的某个凉亭内，气氛已经紧张到了爆炸。对于颜真卿的头铁，方重勇也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p>
历朝历代，其实都不缺这样头铁的人，方重勇听说过却没有见过的，就有张九龄，前面更早的还有魏征。再往前数，那就更是多不胜数了。</p>
不过这种“头铁劝谏”，方重勇还真是呢？</p>
方重勇的建议，就是给了基哥一个台阶下，不至于说一定要现在就收拾颜真卿！</p>
“去吧去吧！好好的查！”</p>
基哥不耐烦的说道，转身便走，压根都不肯看跪在地上的颜真卿一眼。</p>
高力士对着方重勇点了点头，也跟在基哥身后离开了，凉亭内就剩下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颜真卿，以及方重勇这个“局外人”。</p>
“既然方御史来得那么早，为什么不劝一劝圣人？”</p>
颜真卿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满脸疲惫的反问道。</p>
“颜御史现在难道不庆幸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么？”</p>
方重勇笑道。</p>
“圣人现在将宫女当做牲畜与猎物一般，长此以往，会拿百姓如何？”</p>
颜真卿无奈摇头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方重勇。他虽然头铁，却也不傻，知道刚才是方重勇救了自己一命。真要硬顶下去，少说要被打几十棍。</p>
当然了，他现在这么头铁，来年被基哥清算，貌似也是明摆着的，不会有什么悬念。这就是犯颜直谏的代价。</p>
“颜御史，某有个问题想问一下。</p>
当然了，这只是私下里的问题，出我之口，入君之耳，走出这个凉亭，某就不记得说过什么了。”</p>
方重勇对颜真卿叉手行礼说道。</p>
“嗯，方御史请讲。当年某受了你父不少恩惠，你要问什么，某若是知道的话，都会说一说的。”</p>
颜真卿收起脸上的落寞，正色说道，亦是对方重勇行了一礼。</p>
“颜御史，天子代天牧狩，什么时候没有把百姓当做牲畜呢？</p>
在圣人眼中，在群臣眼中，整日躬耕于田亩的农夫，贩运货物的商贾小贩，以身侍奉的胡姬，他们什么时候又不是任人宰割的牲畜呢？</p>
颜御史同情这五千宫女所遭受的不公待遇，考虑过百姓之苦么？</p>
颜御史在乎的是国家礼仪，还是百姓之苦？”</p>
方重勇毫不客气的问道，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扎进颜真卿的心窝里。</p>
究竟是要国家制度上的规整，还是想救百姓于水火？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又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p>
大义凛然的人不少，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选的前者。</p>
颜真卿无言以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p>
“因为颜御史这一句话，很可能导致今日这五千宫女返回宫廷。她们绝不会感激颜御史仗义执言，反倒是会咒怨颜御史不得好死。</p>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却是现实。</p>
颜御史刚刚确实是慷慨激昂的面圣痛陈利害了，可伱考虑过那五千宫女们的感受么？</p>
颜御史是真的在怜香惜玉，还是更在意朝廷的规矩？”</p>
方重勇继续发问，一点都不给颜真卿面子。</p>
“若真是如此，那为了国家大义，就只能牺牲一下她们了。</p>
莫要说是她们，就算是某的至亲，遇到这样的情况，某也不得不牺牲他们。”</p>
颜真卿长叹说道。</p>
他也不得不承认，方有德之子，确实是目光如炬。</p>
颜真卿当然知道方重勇说的是现实，然而在他看来，人命不可能比典章制度更重要，因为那是国家的“神器”。礼乐崩坏之下，会死更多人，与天下大乱相比，个人的命运算什么？</p>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牺牲分量更轻的。</p>
国家的典章制度，就必须保证其威严不可亵渎。他跟李隆基的分歧，不在于该不该放这五千宫女，其实放或者不放，颜真卿都没有任何意见。宫女们在宫中过得好不好，他更是不知道，也不关心。</p>
颜真卿关注的是，放宫女的这个“仪式”，必须庄重得体，不能将其作为一个游戏来办，更不能成为朝臣们撒欢放肆的淫乱聚会！</p>
与其办一个这样不庄重不严肃而且充满了混乱的仪式，那还不如让那些宫女继续在宫里待着。颜真卿并不介意李隆基收回成命，不放走这五千宫女。</p>
颜真卿与方重勇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一处。</p>
“那样的话，某没有什么问题了。颜御史请随某去调拨金吾卫士卒吧，他们就在梨园禁苑内巡视呢。”</p>
方重勇已经失去了跟颜真卿深入探讨的兴趣，或者也可以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吧。在他看来，放掉五千宫女这件事本身，显然更加重要一些，其他的一些“虚伪礼节”，反倒是可以省略或者不去追究的。</p>
原则问题都谈不拢，那就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p>
似乎感觉到了方重勇的刻意疏远，颜真卿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的微微点头，跟在方重勇身后。不一会，方重勇在梨园禁苑内找到张光晟，对他介绍道：</p>
“这位是颜御史，他的职务是殿中侍御史，负责纠察百官礼仪。等会你带着十个金吾卫的兄弟跟在颜御史身边，骑着马在梨园禁苑内巡查。</p>
一切听从颜御史指挥，这是圣人的口谕。”</p>
方重勇强调了一句。</p>
其实基哥只是说找人配合一下颜真卿，给他打下手，但并没有说让左金吾卫中郎将张光晟参与。一般这样的任务也轮不到金吾卫中郎将亲自出马。</p>
方重勇只是害怕张光晟等会被那些如饥似渴的宫女们弄得希望破灭，所以才特意将他弄到颜真卿身边。</p>
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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