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皇上在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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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位，李善长和胡惟庸。”</p>

“那他们的下场如何？”</p>

游七脸色一变，苦笑道：“老爷，我们不能这么比啊，你好歹也是皇上的老师啊。”</p>

张居正瞪了他一眼，“不这样比，那要那样比？皇上的权势，比不得太祖皇帝吗？洪武年间，刘伯温不也做过太祖皇帝的老师吗？”</p>

游七愣了一下，左思右想，后背突然冒出白毛汗。</p>

太祖皇帝喜欢兴大狱，杀起人来都是按万数算。</p>

皇上更狠，还没即位大宝，还只是秉政太子，就杀得人头滚滚。不，从他是皇太孙开始，借着世宗皇帝的手，就把晋党晋商几乎杀干净了。</p>

即位后很快就兴起了江南三大案，几乎把江南有头有脸的世家缙绅杀光了，排得上字号的名士大儒，也几乎被屠戳一空。</p>

太祖皇帝也没这么狠啊！</p>

“老爷，你这么一说，我后背全是汗。”</p>

“知道就好。你先下去，待老爷好好琢磨一下。”</p>

“是。”</p>

游七刚走到书房门口，张居正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地传了过来。</p>

“游七，张凤磐的钱，记得退回去。”</p>

游七吓得腿一软，差点就跪倒在地上。他扶着门框，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尴尬和难堪。</p>

“老爷，我”</p>

“水至清则无鱼。</p>

但是有些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张凤磐，嘉靖四十三年倒查庚戌之变时就顺利脱身，后到高拱王遴下台，还能顺利脱身。</p>

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他的钱好拿吗？”</p>

游七额头上全是汗，“老爷，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些。”</p>

“老太太身体有恙，请了诸多名医还是不见起色。老夫央求了皇上，请了万全神医出趟差。你陪着一起去。”</p>

游七扑通跪下，跪伏道：“老爷忙于国事，就让小的替老爷回江陵，尽份孝心。老太太是小的干娘，自小视小的为己出，小的伺候老太太，也是应该的。”</p>

“好，你明日就去太医院，请得万全神医，尽快动身。”</p>

“是！”</p>

夜色已深，有座钟声传出，现在是晚上十点。</p>

各大酒楼陆续走出部分客人，他们多是各衙门的京官。</p>

虽然不用每日午夜起身上朝，可是每天早上八点钟按时到各衙门坐衙，这是铁律。</p>

吏部、中军都督府和御史台都察院抽调人手，组成的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巡查小组，会像一群野狗恶狼，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某个衙门里，按名册清点人头。</p>

一旦被抓到迟到缺勤，名字荣登在《顺天政报》和吏部的《铨政报》上。在全衙门同僚面前做公开检讨，再扣发一个月的津贴和一半俸禄。</p>

一年内第二次被抓到，名字荣登在内阁的《中国政报》上，继续公开做检讨，再参加一个月的学习班，扣发三个月津贴和一半的俸禄。</p>

第三次被抓到，恭喜你又一次荣登《铨政报》，只不过这次上的是被革除官吏名单。</p>

你可以开开心心回家吃老米饭，再也不用担心上衙迟到缺勤被抓。</p>

考成法如同一把刀，高高地悬在京官们头上，三府一院各衙门，全部都不敢懈怠。</p>

司礼监下过旨意，授权联合巡查小组检查京师文武各衙门的官风官纪，所有衙门一旦被查到，无论官职高低，一视同仁，同等处理。</p>

六部诸寺有七位侍郎和六位少卿，五军都督府有三位都督同知陆续荣登光荣榜，公开做过检讨，其它大小官吏数百上千计。</p>

谁还敢迟到缺勤？</p>

不想明天迟到缺勤，今晚就早点回去休息。</p>

一辆马车里，沈一贯对张四维简略地说起今晚遇到栾永芳的事情。</p>

“他说他在等潘应龙？”</p>

“是的凤磐公。他亲口这么说的。”</p>

“无知小儿，毫无城府。这样的人，简直是在给冯公和潘凤梧招祸。”</p>

沈一贯附和道：“凤磐公说的没错。潘应龙是谁？胡宣城器重的幕僚，与徐文长同气连枝，更与少府监杨公公关系匪浅。</p>

杨公公跟冯公面和心不和，更有传闻两人曾经为了争司礼监掌印太监，撕破了脸。</p>

故而胡汝贞、谭子理、王子荐、徐文长等东南一脉，跟冯公的关系十分疏远，说不得暗地里还有龃龉。</p>

栾永芳是冯公夫人的亲弟弟，却私会潘应龙。这事要被有心人传出去，呵呵，岂不是打冯公的脸，让潘凤梧如何自立？”</p>

张四维淡淡一笑，“潘凤梧在京师做的着实不错。老夫虽然与他不亲近，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这是位能做大事的人。”</p>

沈一贯眼睛一转，“凤磐公，他会不会对太岳公有威胁？”</p>

张四维瞥了他一眼。</p>

呵呵，想打击潘应龙去讨好张居正，以求进身之道？</p>

反应挺快的，有前途！</p>

“潘凤梧才三十多岁，顺天府少尹做的再出色，上面还有顺天府尹，还有六部侍郎少卿，还有尚书正卿。这些台阶爬完了，才是资政和内阁总理。</p>

要爬这么多台阶，你说需要用多少年了？</p>

十年，十五年？</p>

皇上不是世宗皇帝。</p>

世宗皇帝可以让严嵩坐十年二十年，徐阶和李春芳坐了多少年？皇上就迫不及待地要赶他们下去，以免擅权。</p>

你觉得皇上会让张叔大在内阁总理的位置上坐多久？十年还是十五年？”</p>

沈一贯眼睛闪着光，“太岳公不会把潘凤梧视为威胁，他更担心湖广的那位。”</p>

“是啊，四十岁出头，总督和部堂就做了好几年，国朝有几位？兵部尚书衔总督湖广军政事务，再往上，该是什么位置？</p>

扳着手指头也能算得出来。”</p>

沈一贯眼珠子乱转，“这只鱼鹰刚查出罢考案和私矿敛财谋逆案，又是大政绩啊。”</p>

张四维斜了他一眼，“你少打主意。张叔大如此忌惮他，都不敢在自家的湖广暗地里打主意，知道为什么吗？”</p>

“皇上盯着？”</p>

张四维冷笑一声，轻轻掀起车船帘布，看着外面黑沉的夜色，轻轻地说道：“不疑，给你一句忠告，以后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牢记这句话。”</p>

“凤磐公，什么话？请赐教。”</p>

张四维哗啦一声，拉开车窗帘。</p>

“皇上在注视着你！”</p>

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如同是荒古凶兽的眼睛，注视着你，仿佛下一刻就会吞噬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