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文魁与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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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十二花魁，彼此间本是竞争的关系，但今天却全部来到了翠玉楼。</p>

听到翠玉楼的给她们报上的一个个响当当的达官贵人的名字，哪怕她们之间与水芙明争暗斗，这个机会却也不想错过。</p>

花魁们不但来了，而且一个个极尽排场，衣着、首饰、妆容，极尽妍丽之态，都想着能压别人一头。</p>

一楼大厅里就座的，都是临安的贵介公子、青年才俊。</p>

王家二少在这群贵介公子、豪门阔少们中间，大抵扮演了秦桧当年在国子监时的角色：长脚。</p>

二楼一处处雅间里，就更是高堂满座了。</p>

只不过现在雅间的隔断全都拆掉了，一片通透，更显敞亮。</p>

汤思退、陈康伯两位执政，吏部谭、户部析、刑部张三位尚书，临安府尹、临安百姓的老父母乔贞，直学士吕、叶二人，还有近来风头甚劲、名满临安的高门名士言甚……</p>

在他们之下的，还有侍郎、主事、郎中等许多官员。</p>

十二花魁把这儿当成了较技场，争奇斗艳。</p>

官员们也是把这儿当成了一座示威的舞台。</p>

他们此来饮宴，真的是为了给无罪开释的水芙姑娘洗尘么？</p>

不过是显示聚合的力量，向近来咄咄逼人的激进派施加压力罢了。</p>

夜色下的临安城，笙歌处处，彩灯高悬。</p>

翠玉楼二楼，乔贞端座其中，与身旁陪侍的南鸢姑娘谈笑风生，频频举杯。</p>

乔贞是临安府尹，比起其他诸位大臣，和临安百姓的关系更为密切，若能攀上他，对自己的助力最大。</p>

所以从其他各处青楼被邀请来的花魁姑娘们，不管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第一个就盯上了他。</p>

结果，最后却是被年初新晋的十二花魁之一的南鸢抢了先。</p>

能成为花魁的，才情、气质、相貌、身材，不但俱都不凡，而且人前时优雅若仙，你在她们身上绝对看不到半分的风尘气。</p>

南鸢姑娘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罗裳色如水，人也清柔如水，谈吐之优雅、举止之优美，较之大家闺秀，犹有过之。</p>

毕竟，就连丹娘那样的江湖大游手，都要精心学习、设计在人前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p>

她们这些能成为花魁的女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行止坐态，俱都认真学习过的。</p>

她们能成为花魁的难度，丝毫不亚于科举高中，考个进士。</p>

不仅是外在，还有她们的内涵，那也是各有绝活。</p>

“世上没有人永远18岁，但永远有人18岁”，她们是吃青春饭的，想多红几年，自然不能只倚仗外表和身材。</p>

南鸢姑娘显然就不是一个只有好皮相的人，她已经十九岁了，在青楼业中，这个岁数已经快要步入下坡路。</p>

而且她还是一个清倌人，至今不曾“梳拢”，为的就是卖个真正的高价，找一张一辈子的优质饭票。</p>

此刻伴在乔老爷身旁，而乔老爷恰好又不太老，四十出头，保养得宜，正是男人成熟魅力的巅峰期。</p>

所以，南鸢小鸟依人般，对乔贞使出了浑身解数。</p>

乔老爷虽然不是未经沧海的人，但是花魁级别的温柔体贴，显然也不是经常能享受到的。</p>

所以，宴会还没召开多久，乔老爷就被南鸢哄得心神俱醉了。</p>

他频频举杯，已然喝的醉眼迷离，一双醉眼只在南鸢姑娘香香软软的身上打转。</p>

“忠节，这还没有多久，你可喝的有点多了啊。”</p>

忠节是乔老爷的字。汤思退在水芙的陪同下，逐桌向同僚朋友们敬酒，瞧见这宴席还没开多久，乔贞已经都要坐不稳了，不禁失笑。</p>

汤思退和乔贞是“同年”，是同一科的二甲进士，不过以前两人并没有太多的私交。</p>

要论仕途之顺，汤思退可比乔贞强多了，他现在已经半只脚踏进宰相之阁了。</p>

不过，乔贞如今能成为临安府尹，在汤思退的“老同学”里边，也算是后劲儿十足。</p>

因此乔贞到临安任职之后，汤思退就有意亲近。</p>

二人原本有着同年之谊，这关系便渐渐熟络了起来。</p>

因此今日之宴，汤思退也是下贴子把他请了来，以壮自己的声威。</p>

乔贞哈哈大笑，对汤思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嘛。”</p>

水芙促狭地道：“只不知乔老爷这知己，是汤相公呢，还是南姑娘。”</p>

南鸢听了，便娇羞低头：“水芙姐姐偏来取笑人家，乔老爷的知己，自然是汤相公。”</p>

说着，她瞄了乔贞一眼，娇声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乔老爷该和汤相公喝上一杯。”</p>

“哈哈哈，好好好，满饮，满饮。”</p>

乔贞马上举杯，向汤思退一迎。</p>

汤思退笑道：“我干了，忠节已经有醉意了，意思一下就好。”</p>

说罢，他一口干了杯中酒。</p>

乔贞道：“相公干了，某岂有不喝之理？干了干了。”</p>

他也一口喝掉杯中酒，醉眼乜着南鸢姑娘道：“汤相公是博学鸿词的状元，南鸢是倾国倾城的花魁，乔某与状元干了一杯，与花魁也当满饮一杯才是。”</p>

其他客人顿时起哄，道：“既如此，你二人当饮交杯酒。”</p>

南鸢面带羞意，却是落落大方地站起来，道：“交杯就交杯，鸢儿才不带怕的。”</p>

她先为乔贞满上，双手捧杯奉上，柔声道：“老爷，请。”</p>

乔贞接杯在手，二人便环臂交杯，共饮了一杯，四下里顿时一片喝采。</p>

乔贞满面红光，哈哈大笑着坐下，脚下一个不稳，坐偏了，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p>

他急忙住桌上一撑，又把自己面前的碟子按翻了，菜汁溅到了袍子上。</p>

南鸢一见，连忙扶住乔贞，道：“乔老爷喝多了，奴家扶他下去歇息一下，吃碗醒酒羹来。”</p>

“不不不，我没醉，我没醉，只是一个不小心……”</p>

汤思退看的好笑不已，他这个同年，在同科进士里，一直不算特别显眼的一个，所以以前他也不甚关注。</p>

现在看来，果然是个不够深沉的。</p>

不过，这样也好，偏他命好，如今稳稳坐在临安府尹的位置上，将他拉拢过来，为我所有，便是一个强大的臂助。</p>

“南鸢姑娘，好生服侍我们乔老爷哟。”汤思退一语双关，微笑地说道。</p>

在这等场合，这些达官贵人们虽然个个有美人作伴，但只是谈论风雅，不会做出些粗俗之事。</p>

不过，私下里么……</p>

大家都是人，很多高官恣意放纵，还不如个常人。</p>

众人听了大笑起来，南鸢的粉颊顿时如同抹了胭脂，看来这回是真的羞了。</p>

她微微低着头，挽着踉踉跄跄犹自一脸不情愿的乔贞便走开了去。</p>

这翠玉楼中，自然是有供客人休息的客房的。</p>

乔贞被扶进一处客房，被南鸢姑娘扶向卧榻时，迷蒙的双眸中，迅速闪过一抹精明。</p>

他喝多了么？</p>

确实喝多了。</p>

不喝的难以自控，如何瞒得过这些成了精的人。</p>

不过，乔贞有一样极强大的本事，他只醉身子，不醉心。</p>

哪怕喝到烂醉如泥，他始终能保持心志的清醒，或许会表现的比平时更加恣意奔放了些，但绝不至于意识模糊。</p>

汤思退是执政中第一人，位高权重，半只脚拜了相的人物，他绝对得罪不起。</p>

可朝中风向，现在分明的刮的是东南风，往北边吹的风，他也不想冒险。</p>

尤其是，殿前马军司今日一连派出三个千人队，全是骑兵，分赴三个方向去了。</p>

这件事旁人暂还不知，毕竟马军司驻扎在西溪。</p>

可他是临安的父母官，旁人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p>

他是因为京中风浪太大，掀翻了很多人，才从山阴任上调进京来的。</p>

眼看着京中风浪又起，他可不想成为被掀翻的那个人。</p>

人既然不能不来，那就只能尽快退场了，尽量减轻自己在今日之宴上给人留下印象。</p>

乔贞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想。</p>

然后，他的手就被人抓了起来，然后放在了一团绵软光滑弹性十足的所在。</p>

“嗯？”</p>

乔贞睁开朦胧的醉眼，就见怀中已经偎依着一个褪去了罗裳的美人儿。</p>

她向乔贞含羞一笑，昵声唤了句“老爷”，便向乔贞怀里又靠了靠。</p>

纤纤玉手，隔着他的袍子，轻拢慢捻地向下探去。</p>

打铜巷，翠玉楼。</p>

翠玉楼外，五匹马，五个人。</p>

五个青年才俊，勒马停住，齐齐往翠玉楼的门楣上一望，便翻身下了马来。</p>

“看起来，今天的翠玉楼很热闹啊！”杨沅笑吟吟地道。</p>

萧毅然笑道：“热闹才好，正好为我等贺安国兄主政于建康增添些气氛。”</p>

来者五人，分别是前科状元张孝祥，今科状元杨沅，榜眼萧毅然、探花卢承泽，雌雄难辨一枝花的刘商秋。</p>

杨沅笑道：“既如此，咱们便去凑个热闹！”</p>

一行五人，便往楼中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