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1章 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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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

已经五月二十日了，万象院辩论还在开。</p>

十七日邵勋又去了一次，坐了半天，下午就走了，此后三天再也没去，让太子留守主持。</p>

这是他的好机会，希望他不要浪费。</p>

至于辩论本身，事实上现在已经完全变味了，开始爆黑料搞人身攻击，不少陈年旧事都被挖了出来。</p>

十七号那天，邵勋之所以能坐半天，纯粹是八卦好听，下午没啥猛料，他就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离开了。</p>

到了这会，理基本上明了。</p>

邵勋本身也没强制这些人做什么，只不过一部分人主动靠上来罢了。</p>

他们或出于政治投机，比如想翻身；</p>

或出于可能的商业利益，比如孙熙那档子事；</p>

或出于个人爱好，纯粹生活空虚，比如玩女人玩腻了，想玩点别的。</p>

总之原因很多，不一而足。</p>

邵勋今天坐镇龙鳞殿，批阅好奏折后，想起了十一子那天孺慕的眼神，心中一叹，有些怜惜，便让人唤他过来。</p>

许久之后，殿外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以及侍卫亲军的呵斥声。</p>

侍卫亲军就是童千斤所部，刚刚改名，目前有三千人，皆着明光铠，在汴梁十分惹眼，算是最拉风的崽。</p>

他们是邵勋最信重的兵，时常赏赐，外放任官的也不少，出外打猎时更是同吃同住，是他最后一道防线。</p>

从制度上来说，别说汉王了，便是太子如此没规矩冲撞守卫，都要被呵斥，不然就是他们自己失职。</p>

去疾入内后，童千斤伸手拦住了追到殿前陛阶上的军士，吩咐几声后，自己入内请罪。</p>

“去疾，你看看，莽莽撞撞，童将军都被你牵连，阿爷现在要罚他了。”邵勋说道。</p>

去疾脸上欣喜的笑容猛然退去，立刻转身看向童千斤，躬身一礼，道：“此皆孤之过也。”</p>

说完，又看向邵勋，道：“阿爷，能不能不要罚童将军，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p>

“那你为何如此冒失啊？都不等通传。”邵勋问道。</p>

“因为……因为阿爷第一次召我问对。”去疾说道。</p>

邵勋沉默了。</p>

“坐下吧，坐阿爷身旁。”邵勋招了招手，让儿子过来。</p>

女官阎氏、李氏齐齐起身，对汉王行了一礼，坐到斜对面的另一张案几后。</p>

去疾高兴地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童千斤。</p>

邵勋亦看向老童，道：“罚你食邑五十户，自去反省。”</p>

“是。”童千斤领命退下。</p>

他是沅陵县公，食邑一千六百户。</p>

五十户纯纯是小事，兴许过阵子就找个由头给他加回来了。天子这么做就是想告诫他罢了，规矩如此，赏罚要分明。</p>

“去疾，看看这个。”邵勋将一份奏疏递给儿子。</p>

奏疏上字迹娟秀，但不是父亲的笔迹，他的没这么秀丽，看样子是女官记录的。</p>

第一句话就是“晋季以降诸务定谳”。</p>

再仔细看下去，竟然是“太康以来，天下一统，士无所事，惟以谈论相高，故争尚玄虚，遂令仁义幽沦，儒雅蒙尘，礼崩乐坏，社稷将倾……”</p>

看完后，去疾看向父亲，道：“阿爷，儿看完了。”</p>

“如何？”邵勋问道。</p>

“何……何物如何？”去疾眨了眨眼睛，问道。</p>

邵勋大笑。</p>

十一郎过来，倒让他笑口常开，这傻小子。</p>

邵勋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p>

“万象院辩论众人列名于上了。”去疾说道。</p>

“不错。”邵勋说道：“这就是万象院辩出来的第一份决议，参会众人列名。”</p>

到目前为止虽然在鸡同鸭讲，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晋朝那会真的搞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差点亡国。</p>

这就像国际谈判，双方分歧巨大，于是先拿能说的、能统一的部分写个联合公报。</p>

晋太康盛世以来，士人“过于浮华”，对国家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且至今“弊风未尽革也”。</p>

至于接下来是不是按照《崇有新论》的要求来做，还在争辩。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承认了晋朝时的不是，就意味着应当做出改变，而今争论的不过是做到什么程度罢了。</p>

邵勋将这些仔细对儿子讲了讲，邵渥（去疾）恍然大悟。</p>

见他那样子，邵勋也很开心，道：“你三兄、六兄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你现在也明白了，甚好。今后若遇到这些事情，你应知晓该怎么做。”</p>

“我会劝兄长的。”邵渥点头道。</p>

邵勋看了儿子一眼，欣慰道：“真吾儿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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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太官署的人将餐食送至，尚食检验一番后，拿来了龙鳞殿。</p>

父子二人高高兴兴吃完，稍事休息之后，邵渥起身行礼道：“阿爷，我要走了。”</p>

“去哪？”邵勋讶然道。</p>

“阿娘午后要查验《管子》，再不去要吃戒尺了。”邵渥说道。</p>

“就那几本书，都读烂了。”邵勋不以为然道：“你去年不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么？”</p>

“阿娘说要反复背诵，要时时抽查。”邵渥说道。</p>

“别去了。”邵勋大手一挥道：“再读下去要读傻了，下午阿爷陪你骑马射箭。”</p>

“好……”邵渥勉强应了一声。</p>

“我与你阿娘分说，勿忧。”邵勋站起身说道。</p>

“好！好！好！”邵渥连应三声，笑容满面。</p>

邵勋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有些愧疚，以前陪去疾真的太少了。</p>

阎氏在一旁默默看着。</p>

汉王来了半日，就把天子哄得团团转，笑容不知道多了多少。</p>

阎氏乃李寿之妻，往日时常与丈夫谈论宫中之事。</p>

李寿牢骚满腹，讲了很多宫中秘辛，让阎氏对这类事情格外敏感。</p>

他不知道汉王是真的赤子之心，还是假装哄老皇帝开心的。但无论如何，在她看来汉王的地位已然大大上升。</p>

而且天子对他真的宽容。</p>

像方才那般急匆匆冲来，换成太子就要被痛骂了，但汉王却屁事没有。</p>

当然，这或许也说明不了什么。</p>

当上太子了，要求本就十分严格。有些事情，诸王做得，太子做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