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章 后事与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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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与国事

天明之后，皇后、太子、太子妃率先赶至，抚床痛哭。</p>

接着便是太尉裴郃。</p>

坐在榻旁的邵勋起身相迎，君臣互礼。</p>

“陛下……”裴郃行礼道。</p>

“卿自便。”邵勋点了点头。</p>

裴郃手里拿着丝绢，轻轻来到太上皇后榻旁，先对默然无语的太上皇行礼，然后将丝绢盖在太上皇后脸上。</p>

这是正常流程，名“属犷”，即用一方非常轻薄的丝绢盖在人脸上，以验呼吸。</p>

验完之后，便可以小敛了，即为死者换上新衣，移至敛床之上，再覆以锦衾，同时向亲属告哀。</p>

考虑到这是太上皇后，文武百官、命妇女眷还要入宫祭拜，关系亲近的还要哭丧。</p>

整场丧仪由内廷女官和太常寺一同操办。</p>

邵勋来到了院中，慢慢踱着步子，沉默无语。</p>

片刻之后，太常卿崔遇上前，请示了几个问题。</p>

邵勋听完后，说道：“晋时国丧、大丧如何操办的？”</p>

“曹魏以来，提倡薄葬，一切从简。”崔遇说道：“晋武帝遗命丧事从简。发丧三日，太子（司马衷）即皇帝位，改元大赦，群臣奏事如旧仪，并未禁婚嫁、宴乐。”</p>

邵勋点头道：“家母心善，生前屡赐宫人财物，数次劝我赦放罪妇出宫，她定不愿看到大梁二十一州因而禁婚嫁宴乐。与百姓不便，幽壤之下的她也不会高兴。”</p>

“是。”崔遇得到了结果，又道：“曹魏以后，玉衣等陪葬用品皆已弃而不用，此事……”</p>

“从简吧。”邵勋说道：“着太常博士选个上谥母亲一定很喜欢。”</p>

“是。”崔遇又问了几句，片刻之后离开了。</p>

随着日上三竿，过来的人越来越多。</p>

宗正卿、舅舅刘善是第一个到的。</p>

“陛下，阿妹可有遗言？”刘善被两个儿子搀扶着，老泪纵横。</p>

邵勋上前两步，扶住刘善的臂膀，道：“母亲深夜离去，并无遗言。”</p>

“那就是心愿已了，再无遗憾了。”刘善微微点头，然后入得灵堂，大哭跪地。</p>

两个儿子用不着邵勋示意，立刻上前安慰。</p>

祭拜完毕之后，扶刘善入偏殿暂歇。</p>

丞相王衍来得也比较早。</p>

君臣见礼之后，王衍先去祭拜一番，然后叹道：“昔年绿柳园初见太上皇后，一晃也三十年了。大行之前，见得儿孙满堂，国势蒸蒸日上，无憾也。天下初平，还请陛下节哀，以苍生为重。”</p>

“夷甫你也要保重。”看着精气神愈发萎靡的王衍，邵勋说道。</p>

王衍离去之后，又有群臣、命妇前来祭拜。</p>

太常寺一众官员接手了整场丧仪，导引接待，井井有条。</p>

直到午后才稍稍安静了下来。</p>

邵勋扶着父亲到偏殿坐下，相顾无言。</p>

刘善走了过来，拍了拍邵父的手，道：“妹夫勿要过于消沉，阿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小虫这般有本事，邵氏家业臻至鼎盛，复有何憾？我老矣，已然上不得马、提不动刀，但我儿孙还在。妹夫放心，刘家子弟同心协力，定然死命扶保邵氏基业。”</p>

邵勋看了舅舅一眼，暗叹一声，没说什么。</p>

这话既是说给父亲听，也是说给他听的。</p>

此时此刻，他也不觉得舅舅的话有什么不对。昔年与刘汉大战，舅舅率军留守上党，关键时刻还是亲人更值得信赖。</p>

邵勋将空间留给了两位老人，自己又来到了院中。</p>

他只觉得心中烦躁，却又不知道具体的原因，直到看见一身素服的庾文君。</p>

“夫君。”庾文君轻轻抱住了他，仰起脸，认真地说道：“夫君，你还有我。我会陪你走下去的一直。”</p>

邵勋轻轻抚着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躲在树后偷看他的少女，一时间感怀万千。</p>

太子夫妇的身影出现在远处，邵勋没有抬头去看，但心中对太子的些许不满已然不翼而飞。</p>

不为其他，就为身边这个满眼都是他的妻子。</p>

这辈子的他，何其幸运。</p>

群臣、命妇连续来了三天。</p>

三天后，小敛结束。</p>

敛者，敛藏不复见也。</p>

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亲戚之远者，亦可以至矣。</p>

前三天是小敛，用衣衾遮住死者。</p>

后四天是大敛，即将死者放入梓宫，陪以生前所用之物。</p>

古礼，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p>

殡，停棺待葬。殡期不定，少则停棺数日，多则数十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