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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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屋里渐渐低下来的声响,她把身子缩了缩,藏在了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三人围坐桌边,却滴酒未沾,原本侍立在侧的小厮则取了茶水,一把擦去了脸上胎记,随后转到了屏风后,换起了衣衫。
没花多长时间,当他再转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衣裙,样式跟刚才捧琵琶的小丫头差不了多少,因着有些黑,又眉粗牙龅,更显丑陋。
孙二郎哪见过程曦这样打扮,吓得说话声都停了一拍,好在有另外两人帮衬,倒是没让屋里安静下来。
程曦也没管这三人,取过造就备好的食盒,低声道:“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撤。”
“头……”
林猛刚说出一个字,就被程曦按了回去:“放心,我一个人也能走脱。”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程曦把那食盒往背上一捆,翻窗跃了出去。这里可是二楼,并不算低,然而那身影就似狸猫一般,悄无声息落了地,稍稍判断了一下方位,她就提着食盒低头走开了。
孙二郎这时才喘了口气,同林猛、李来交换了个眼色,又像模像样的演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天早已黑透,楼里客人也大多歇下了,亮灯的窗户都没多少。
程曦走的并不快,但是缩头缩肩,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又有一大半路是走在院子里的,连个正眼瞧她的人都没有。
就这么一路到了梅香楼,她飞快打量了左右,身形一闪,躲在了楼后。
因是招待贵客的,梅香楼的房间比其他楼要大不少。不但有供主人玩乐的雅阁,还有护卫们待的耳室。稍稍分辨了一下方位,程曦把食盒系在了背上,用手扣住了木制的墙壁,悄然往上爬去。
经过数月锻炼,她的气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而这种古典的木制建筑物,有着数不清的雕花和装饰,非常便于攀爬。
只花了几分钟,她就爬上了三楼。像万铨这种大主顾,在青楼是有包间的,只要来了就不会换地方,因而也十分好找。
贴着窗户静静听了片刻,程曦挑开了窗子,一翻身钻进了屋中。
这卧房是个套间,两边屋子大小相似,中间只隔着个小小的回廊,有屏风遮挡,可供主人和客人比邻而居,很是方便“交流”。
此刻两位贵客都已经睡熟了,屋里黑灯瞎火,只剩浓浓的酒臭和腥膻。
蹲在角落,仔细听了几分钟屋中动静。程曦这才取下了食盒,一掀裙摆,把一条长布系在身前,又取了提前准备的手套带上,随后轻轻打开了盒盖。
那盒子里摆着一颗野狗的头颅,砍下的时间不长,断颈处还有些未干的血迹。再掀一层则是只公鸡,嘴牢牢缠着,翅膀和腿也绑结实了,就算搁在食盒里也发不出半点动静。
程曦一手领着狗头,一手提着公鸡,悄无声息走到了大床边。
探头看去,床上那胖子正面朝里瘫睡着,怀里还有个女子,头发披散,也睡得昏沉。
酒和色是最助眠的东西,此刻恐怕打雷也吵不醒二人。
程曦手一抬,把那狗头摆在了胖子的枕边,随后抽出腰刀,在公鸡颈子上一划,鸡血顿时溅在了那狗头上,稀里哗啦喷了一地。
血流了大半,程曦才取出了一条绳,捆在了鸡头上,走到了两屋交接的过道处,把那半死不活的鸡挂在了梁上。
鸡颈半断,血流不止,顺着抽搐的翅尖滴落,积了一滩。
程曦用戴着手套的手沾了些血,在房间的粉墙上写了起来,很快,一行血淋淋的字迹落在了墙面上。
“害我兄弟者,鸡犬不留!”
这是死亡威胁,配上死鸡死狗和满屋的鲜血,足够震慑人心。
死其实并不可怕,能让你随时随地在睡梦中丧命,才最让人胆寒。因而黑帮最喜欢用这招,就如《教父》里血淋淋的马头,或是装在快递箱里的断手。
威胁不是越残酷越有效,相反,平静中的疯狂,才最让人胆寒。
打量了一眼房中情形,程曦又悄然回到了窗边,摘下染血的手套和围裙,收进了食盒里。
这番动作,她做的十分小心,连一个手印、脚印也没留下。
退出房间时,还轻轻巧巧把窗户恢复原位。如此一来,没有认真负责,且具备刑侦经验的办案人员,这群人恐怕连她是怎么进来的都弄不清楚。
没有犹豫,程曦飞快爬下了楼,重新低头缩肩,不紧不慢沿着原路返回。
坐在阴影中,小丫头用力夹住了腿。那群“大豪”已经来了将近两个时辰,饱受惊吓,时间又久,就算滴水未沾,该来的还是挡不住。此刻她内急的厉害,憋都憋不住,几乎要尿在裙上了。
然而她不敢。
这屋里的客人显然不简单,若是弄脏了地板,惹他们发怒,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偏偏桃儿始终不曾归来,让她连个替换的人都找不到。
似她这样的下等丫头,都是在楼下茅房解决的,然而楼上也不是没有方便的地方。
实在忍不住了,那小丫头不由自主看向了楼角,那里有间角房,专供娘子们方便。
若是放在以往,她是万万没资格去的,但是现在夜深人静,也没人瞧着,若是动作快些,应该也不是不行。
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尿意占了上风,她轻轻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角房。
屋里没灯,她也不在乎,就着那点月光坐在了马桶上。
一阵水流哗哗,她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不由自主向前望去。
这间角室有窗,能斜斜望见竹青楼西侧,能瞧见她守着的那间雅阁的背向。
此刻夜深,应当什么也看不到,偏偏这一抬眼的功夫,她竟然瞧见一条人影飞快攀援而上,顺窗而入。
吓得捂住了嘴,小丫头差点没叫出声来!有人偷偷摸进了那间屋?这是要行刺,还是来了大盗?她又该怎么做呢?
正手足无措,那边屋中突然传来了杯盏摔碎的声音。
小丫头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还没等系上腰带跑开,就听有人高声道:“来人!”
里面在叫人,而门外只剩她一个。这角房距离楼梯并不近,就算此刻推门逃了,也逃不出这层。
走投无路,她反而稳住了心神,飞快整理好衣衫,出了角房。
没人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若是没出乱子,多半是叫人打扫的,她只要装作无事便好。
然而不管心里怎么想,推开房门那一刻,小丫头还是浑身冷汗,两腿发抖。好在,屋里一切如常,只有个酒坛摔在了地上,一屋子酒气弥漫。
屋中人并不在乎来的是谁,只吩咐道:“收拾一下。”
那小丫头赶忙蹲下清理,她手脚麻利,片刻就把碎瓷叠了起来,正要抱着起身,突然瞧见一道身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是那个小厮,方才在屋里待了许久,不敢看客人,她的确多看了那小厮两眼,如今迎面一瞧,却让她心底咯噔一声.
人的胎记怎么会变?等等,那衣领上的红色斑点,难不成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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