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吴宫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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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鼎耳嵌着的玉璇玑，原是该在此处...\"他靴尖挑起块青铜残片，残片上智伯瑶的族徽正被相柳毒液蚀成蛇纹，\"阴阳家好算计，借吴越剑气养鼎，倒是比赵卿熔剑封鼎的法子高明。\"

鬼谷烛阴的白昼瞳突然暴缩，袖中窜出的青铜锁链绞碎雨幕。子奚旋身避让，锁链擦过耳际时带起的腥风，竟将身后石壁刮出三尺沟壑。那沟壑中渗出的不是岩髓，而是黑如柏油的相柳毒液，毒液表面浮着赵毋恤在晋阳城头见过的蝌蚪文。

\"高明的是吕不韦！\"烛阴的夜瞳泛起血光，指尖雷纹引动池底剑阵，\"他借韩非之口传《孤愤》，却将真正的归墟密语刻在鱼肠剑格——\"三百柄吴钩应声浮空，剑身铭文突然扭曲成蠕动的青铜脐带，\"守史人可知，这姑苏剑池的每把剑，都饮过百越巫祝的血？\"

子奚后仰避开当胸刺来的钩刃，足尖点过剑脊时，瞥见刃口处暗藏的凹槽——那是专诸刺王时鱼肠剑的制式，剑脊中空处本该填满相柳毒液，此刻却渗出晋阳地窖见过的青铜菌丝。他屈指弹在钩身，嗡鸣声竟与智伯瑶太庙中的浑天仪铜钉刮擦声同频。

\"血祭养剑，魂饲归墟...\"子奚的符纹锁链缠住三柄吴钩，拽向刑天兽的残骸，\"鬼谷先生不妨看看，这剑魄饮的究竟是谁的血！\"锁链绞碎青铜的刹那，吴钩中空处突然钻出细如发丝的青铜菌丝，菌丝末端卷着的赫然是专诸断裂的指骨！

烛阴的阴阳袍突然鼓胀如帆，袍面绣着的二十八宿迸发青光。子奚的蓑衣在气浪中碎裂，露出内层缝着的半幅《山诲图》——那是他在楚国王陵中拼死护住的残卷，帛面烛龙之眼的纹路正与池底裂隙共鸣。他咬破舌尖，混着长生符灵力的血雾喷在帛面，图中云梦大泽突然浮现实景，将三百吴钩尽数吞没。

\"云梦泽...楚人的把戏！\"烛阴的昼夜双瞳首次同现血芒，他扯断腰间玉带，带中坠着的九枚铜钱突然暴长成锁蛟镜的虚影，\"且看是楚巫的瘴气凶，还是禹王的镇海镜厉！\"镜光扫过处，青铜菌丝凝成的专诸幻象突然惨叫，胸腔炸开的窟窿中掉出半卷竹简——简上\"始皇廿六年\"的字迹，正与晋阳太庙鼎足所刻别无二致！

子奚的符纹锁链趁机缠住烛阴脚踝，长生符的业火顺链而上。他袖中滑出支青铜卦签，那是三年前洛阳太卜赠予的葬器，签头的饕餮纹正疯狂吞噬镜光。\"阴阳家窥天机，却不知天命早被鼎耳篡改——\"卦签刺入锁蛟镜虚影的瞬间，姑苏城上空炸响九道惊雷，\"今日这鱼肠剑饮的，当是鬼谷先生的魂血！\"

烛阴的嘶吼震塌半面剑池，他右手的昼瞳突然离体，化作金乌扑向子奚面门。子奚的蓑帽被灼成飞灰，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那是长生符超负荷运转的征兆。他徒手攥住金乌，掌心皮肉焦糊的恶臭中，烛龙之眼的纹路顺着血脉攀附而上，将金乌硬生生扯回《山诲图》。

\"楚人的烛阴，周室的长生...\"烛阴的阴阳袍寸寸碎裂，露出爬满青铜鳞片的身躯，\"终究敌不过始皇的归墟！\"他左手的夜瞳突然爆开，血雾中浮现骊山地宫的虚影。子奚的卦签刺入其眉心时，青铜鳞片下竟传来赵毋恤的嗓音：\"告诉吕不韦...他的九鼎噬魂阵...漏算了吴越剑气...\"

暴雨初歇时，子奚跪坐在剑池畔，将专诸的肋骨按回尸身。那枚玉琮碎片已嵌入他左掌符纹，与智伯瑶的占星玉圭产生诡异共鸣。池底浮出的素绢残片上，朱砂绘制的星图突然扭曲——图中洛邑方位正渗出柏举之战的怨气，而姑苏城上空尚未闭合的裂隙里，隐约可见咸阳宫的地基正在浇筑。

\"鱼肠剑格里的归墟坐标...\"他摩挲着刑天兽残骸中的青铜齿轮，齿纹间残留的铜锈与公子光密匣的素绢同源，\"原是嵌在吴王僚的冕旒之中。\"当指尖触及齿轮中心的凹槽时，耳畔突然响起晋阳血战那夜的铜钉刮擦声——那声音与吴宫编钟的残响交织，竟在池面凝出半阙《越人歌》的调子。

子奚猛地攥紧齿轮，青铜锋刃割破掌心。血珠坠入池水的刹那，三千柄残剑突然齐鸣，剑脊中空处钻出的青铜菌丝在空中拼出半幅九州图——图中冀州鼎耳的位置，正与骊山地宫未完工的封土层重合。他扯下褴褛的袖口，蘸血在《山诲图》边缘勾勒，帛面烛龙之眼突然暴睁，瞳孔深处映出吕不韦手持鱼肠剑格的虚影。

\"原来如此...\"子奚的符纹锁链突然刺入池底，拽出柄裹满青铜菌丝的断剑，\"吴越剑气养鼎，秦人收网——\"剑格处的鱼肠纹突然活化，化作小蛇咬住他手腕。毒牙刺入的瞬间，晋阳城头赵毋恤封印鼎耳的记忆突然涌入——那夜星轨撕裂的方位，正指向姑苏剑池底的归墟裂隙！

暮色染红池水时，子奚将刑天兽的残骸推入裂隙。青铜碎片坠落的嗡鸣声中，他听见公子光加冕时的祷词随风飘来：\"承吴钩之锐，开归墟之门...\"而裂隙彼端隐约传来的，是三百里外楚地云梦泽的虎啸——那啸声中的悲怆，与他在楚王陵中听见的烛龙哀鸣同出一脉。

子夜时分，子奚叩响胥门外的青铜铡刀。守卒的灯笼照见他掌心的符纹时，铡刀突然自启，刃口处嵌着的玉琮碎片正泛着相柳毒光。他顺着暗巷疾行，屋檐悬着的青铜风铎突然齐喑——那是伍子胥独眼中的玉琮在共鸣。

\"先生来迟了。\"伍子胥的独眼在烛火中泛蓝，案上摊开的《吴越春秋》突然自燃，\"专诸的魂，已被鱼肠剑吞了七成。\"他指尖划过焦黑的简牍，灰烬中浮出晋阳血战的星图残影。

子奚抛出刑天兽的齿轮，齿纹间的铜锈突然活化，在案面蚀出\"吕不韦\"三个蝌蚪文。\"阴阳家不过是鼎傀，\"他蘸着烛泪在星图上勾连，\"真正的执棋者，早在泗水鼎耳上刻好了始皇年号。\"

伍子胥的独眼突然暴凸，眼白处爬满青铜菌丝。\"就像这姑苏城...\"他掀开眼罩，空洞的眼眶里蜷缩着条青铜小蛇，\"迟早要成归墟的饵食。\"蛇信吐出的刹那，窗外传来公子光的车辇声——那车轮碾过青石的响动，竟与晋阳城破之夜智伯瑶的玉履叩地声同频。

子奚的符纹锁链突然缠住青铜小蛇，蛇身炸开的毒液在虚空凝成半枚玉玺虚影。\"告诉夫差，\"他盯着毒液中浮现的\"受命于天\"字痕，\"他埋在剑池底的十二金人，正在啃噬吴越地脉！\"

五更梆响时，子奚的影子拖过胥门外的刑场。专诸的残躯已被乌鸦啄尽，唯剩那根嵌着玉琮碎片的肋骨，在晨光中泛着归墟的幽蓝。他弯腰拾起时，听见太湖方向传来越人的战鼓——那鼓点节奏，正与他在骊山深处听见的青铜椁心跳声，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