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纸月葬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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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傅星沅领着柳言生穿过小巷，青石板路上两人的脚步声一实一虚。

柳言生飘着飘着忽然贴近傅星沅耳畔：“媳妇儿，你身上有股檀香味儿，混着点朱砂气，真好闻。”

傅星沅斜他一眼，袖中滑出半张黄符在指尖转了转：“再乱叫，就把你封进符里。”

话虽这么说，却没真动手，反倒放慢了脚步等那飘忽的鬼魂跟上来。

戏班暂住的院落里传来吊嗓子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三弦试音。柳言生好奇地穿过院墙，傅星沅刚要阻拦，就听见里头“哐当”一声，晾衣绳上挂着的戏服无风自动，水袖翻飞间打翻了晾着的胭脂盒。

“哎哟这邪风！”班主捧着胭脂盒子直跺脚，红粉撒了满襟。傅星沅快步进门，趁人不注意掐诀念咒，那飞舞的水袖才慢慢垂落。

柳言生讪讪地飘回来，袖口还沾着点胭脂色。他凑到傅星沅跟前，像个做错事的孩童：“媳妇儿，我是不是闯祸了？”

说话时眼巴巴望着人，明明是个鬼，偏生能看出几分委屈。

傅星沅无奈，拽着他躲到厢房后的梨树下。月光透过枝叶，在柳言生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傅星沅忽然伸手，指尖虚点在他眉心：“别动，给你固魂。”

柳言生乖乖站定，看着傅星沅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了道血符。那血珠竟悬空不落，慢慢渗入魂体。柳言生只觉得浑身一暖，低头看去，原本透明的指尖竟凝实了几分。

“媳妇儿真厉害。”柳言生惊喜地活动着手腕，忽然伸手碰了碰傅星沅的眼尾，“就是这儿，三颗小痣，像天上的三垣星宿。”

傅星沅拍开他的手，耳根却悄悄红了。正待说话，忽听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墙头爬过几只黑猫，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是胡媒婆的眼线。”柳言生神色一凛，下意识挡在傅星沅身前。那几只黑猫突然齐声尖叫，叫声里竟混着老妇人的咳嗽声。

傅星沅袖中铜钱疾射而出，黑猫四散逃窜，最后一只被钉在墙头，炸开一团黑雾。雾里飘下张黄纸，上面用血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

柳言生捡起黄纸，指尖立刻被灼出青烟。傅星沅连忙抢过来，两指一搓燃起蓝火。火中浮现出胡媒婆狰狞的脸：“小郎君多管闲事，新娘子还等着拜堂呢！”

火光熄灭时，远处柳家大院方向突然响起唢呐声。傅星沅掐指一算，脸色骤变：“不好，那姑娘的魂魄要被炼成鬼奴了！”

柳言生拉住他手腕：“我认得路，我带你去。”说着竟化作缕红烟缠上傅星沅的腰。傅星沅只觉得身子一轻，再睁眼时已站在柳家祠堂的飞檐上。

月光下的祠堂张灯结彩，门窗上贴满血写的喜字。院里摆着口黑漆棺材，棺盖大开，里头铺着绣鸳鸯的锦被。胡媒婆正往棺材里撒红豆，每撒一粒，棺木就渗出些暗红液体。

“那是我的尸骨。”柳言生声音发颤，指着供桌上蒙红布的牌位，“他们要用活人魂魄养尸，想让我借尸还魂...”

傅星沅眯起眼睛，看见棺材旁飘着个穿嫁衣的女子，正是白日里树上吊死的那位。她脚踝上缠着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供桌下，那里有个陶瓮，瓮口封着黄符，隐约能听见婴儿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