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殿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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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初春裹着残冬的寒意，朱雀大街却已张灯结彩三日有余。三丈高的朱红宫墙挂满金线绣着蟠龙的绸缎，绸缎在料峭春风中翻涌，金线勾勒的龙鳞折射出细碎金光，远远望去，整面宫墙仿若盘踞着千条金龙，随时要破壁而出。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柏清香，那是为驱邪特意焚烧的香料，混合着糕点铺新出炉的枣泥香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红衣太监，手持鎏金长杆，杆头系着的孔雀翎随着他们高声吆喝 “回避”“肃静” 轻轻颤动，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六抬明黄龙辇缓缓驶入午门，车辕由千年紫檀木打造，表面镶嵌的和田白玉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光泽。十六头骏马拉着龙辇，每匹马都披着银丝织就的马铠，鬃毛精心修剪成火焰状，系着的红色绸带迎风猎猎作响。车轮碾过特意用桐油浸泡过的石板路，发出沉稳而厚重的声响，车辕上镶嵌的宝石在晨光中闪烁，折射出五彩光芒，引得围观百姓纷纷驻足，却又在侍卫的呵斥声中慌忙低头。新帝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端坐辇中，玄色衣料上绣着的日月星辰用孔雀金线勾勒，在阳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晕。稚嫩的脸庞被冕旒遮挡，唯有腰间那枚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那是象征皇权的调兵信物，也是沈明玥亲手为他戴上的，承载着信任与责任。新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边缘，眼神中既有初登大宝的兴奋，又藏着一丝不安，偶尔偷偷掀开冕旒缝隙，打量着宫墙下涌动的人群。

金銮殿外，三百名金甲武士手持鎏金长戟，如同一尊尊金色雕像整齐排列。他们的铠甲由精铁打造，表面镀着三层赤金，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光芒，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锃亮，甚至能映出人影。戟尖挑着的猩红缨穗浸染过朱砂，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跳动的火焰，随着武士们整齐划一的呼吸节奏微微起伏。武士们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前方，连眼睫都不敢轻颤，唯有脖颈处滚落的汗珠，在甲胄缝隙间划出蜿蜒水痕。

沈明玥与顾惊鸿并肩立于文武百官前列。她今日褪去战时素袍，一袭赤金线织就的鸾凤朝服曳地三尺，金线绣成的鸾凤栩栩如生，凤羽上点缀的细小珍珠随着步伐轻颤，仿若要抖落满身星辉。珍珠缀成的璎珞垂在胸前，每颗珍珠都经过精心挑选，圆润光泽，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她苍白的面容在华贵朝服映衬下，更显清冷威严，既有历经战火的憔悴，又有不怒自威的气质。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表面的镇定下，是对未知局势的隐隐担忧。余光瞥见顾惊鸿藏青锦袍下若隐若现的绷带，那是与蛊神大战留下的旧伤，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顾惊鸿一身藏青云锦官服，衣料上暗纹精致，绣着低调的云雷图案，腰间玉带却刻意未佩东厂专属的蟒纹玉佩，这个细微的举动，昭示着他的去意已决，也吸引了不少官员的目光。他微微侧头，与沈明玥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满是默契与关切，仿佛在无声诉说 “一切有我”。感受到她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站姿，将她半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吉时 —— 到！” 司礼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长空，那声音如同利刃，穿透了空气中的紧张。三十六名乐工同时奏响编钟，青铜钟体上的饕餮纹在晨光中吞吐金光，低沉的钟鸣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颤，声波掠过殿前的汉白玉丹陛，惊起栖息在鸱吻上的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与钟磬声交织。新帝在礼部官员的搀扶下踏上丹陛，龙靴踏过刻着海水江崖纹的台阶，每一步都伴随着礼部官员低声的提醒：“陛下，稳住身形。”“脚步再缓些，莫急。” 新帝的脚步有些踉跄，小脸上满是紧张，冕旒随之晃动，撞出清脆声响。

沈明玥垂眸望着殿前蟠龙浮雕，想起数月前在此与蛊神厮杀的惨烈。那时的地面布满裂痕，鲜血渗入青石板缝隙，如今虽已重新修缮，某处砖缝里仍残留着暗红痕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她胜利的来之不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却听见身后传来官员们压抑的议论声。

“朕承天命，继大统！” 新帝虽年仅十岁，却将训诫书上的话背得字正腔圆，声音中带着一丝稚嫩，却努力装出威严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自巫蛊祸乱以来，幸得镇国柱石力挽狂澜。今特颁旨意 ——” 随着他抬手，两名内监展开明黄圣旨，字迹工整的小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沈明玥匡扶社稷，功高盖世，着封镇国长公主，赐金册、免死铁券，食邑万户；顾惊鸿护驾有功，辞去东厂督主之职，赐良田千亩、侯府一座，世袭罔替！”

殿内先是短暂的寂静，那寂静中仿佛能听见众人的心跳声，旋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 “吾皇万岁”。沈明玥屈膝谢恩时，余光瞥见左侧班列中，礼部侍郎攥着笏板的指节发白，那是前朝太子太傅的门生。他嘴唇翕动，借着躬身行礼的动作压低声音：“一介女流，竟封万户？成何体统！” 右侧武将队列里，镇守西北的王将军冷笑一声，故意将腰间佩刀弄得叮当作响，把脸转向别处。他铠甲上巫蛊教的暗纹虽经打磨，仍隐约可见，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抵触。

“公主殿下，请受下官一拜。”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花白胡须随着行礼晃动，脸上堆满笑容，眼中却藏着算计，“当年先帝托孤，便知公主乃社稷栋梁。如今这封赏，真是实至名归啊！” 他身后新提拔的年轻官员们纷纷附和，却有人偷偷交换眼神。一名新晋翰林低头在同僚耳边低语：“听说公主与顾督主... 啧，这关系...” 话未说完便被身旁老臣狠狠踩了一脚。

顾惊鸿却在众人道贺声中悄然退至殿角。他望着手中沉甸甸的辞呈，想起昨夜沈清瑶在巫族祭坛说的话：“幽冥殿虽灭，可朝堂上的‘鬼’比蛊虫更难除。” 此刻，他的目光与沈明玥交汇，她微微颔首，那眼神中传递着信任与默契，示意他先行。当他踏出殿门时，檐角铜铃突然作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也让他的心中涌起一丝忧虑。他伸手拂去枯叶，望着远方翻滚的铅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教诲：“朝堂如棋局，一子落错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