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制度草稿：谁能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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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明白，王哥说得没错。

制度是对的，但太快、太硬，压下去的不是规矩，是人心的刺。

晚上九点多，厂区办公楼只剩楼上的一盏灯还亮着。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工地收尾的铁皮摩擦声，远处偶尔一两声狗吠。

李向东独自坐在桌前，手边摊着那份《宿舍分配积分制草案》。纸角已经翻起，密密麻麻的条目，一笔一画都是罗燕整了好几天的成果。

他指尖沿着那几栏打分规则滑过去——工龄、岗位、绩效、季度汇总。

“逻辑没毛病，”他心想，“也确实该有点规矩了。”

但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王哥下午那句话：

“工资可以论高低，睡觉不能分尊卑。”

李向东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出神。他想起前阵子刚扫完假货，客户刚重新信起来，工人刚觉得“咱厂是讲面子的”。

现在立这个制度，立得太快，不是不能立，而是……

“太急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仿佛是对纸页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他拿起笔，在草案第一行的标题后头加了五个字——

《宿舍分配制度试行建议草稿》

又在最下面一栏空白处，写下一句：

“封顶后公布，现阶段仅内部评估，暂不执行。”

他放下笔，坐了一会儿。

这事不能光靠“谁干得多谁上”，也不能回到“谁先来谁得先”，宿舍楼的存在，就是个信号——厂子在变，待遇在变，心也要跟着变。

但心这个东西，不是一张表格能兜住的。

他起身去窗边，看着远处宿舍楼上的塔吊收回铁臂，几只夜工人在卷帘门下点烟闲谈。

第二天一早，饭堂还没排满队，就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罗姐搞了张表，在办公室敲了好几天。”

“哪张表？”

“宿舍分配的，说是算分，工龄、岗位、绩效都有，排得高的先挑房。”

“真的假的？那我们这些干得多的，不就能上楼了？”

“得了吧，你干得多，小赵会干得少？小赵不是厂长亲戚？”

几句话你一句我一句，越传越玄，连后厨炒菜的师傅都凑过来听了两句。

到中午，王哥就被老秦给叫住了。

“老王，我就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这宿舍怎么分？我这三年没少熬夜修模子，要是连个靠窗的都轮不上，我可就不舒服了。”

王哥脸色一正，压低声音：“老秦，现在没人决定谁住哪，罗燕那表是内部预案，李总都还没拍板。”

可话虽这么说，他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风声带给了李向东。

“你那张表还锁着呢，外头已经吵起来了。”王哥皱着眉，“下面人，不是怕没房，是怕不公平。”

李向东拿着电话听筒的手停了两秒，把话搁下，淡淡问：“说得最凶的是谁？”

“没谁吵，只是都在问，都在琢磨谁上谁下。”王哥叹了口气，“你不说，他们就自己编。”

李向东坐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好，从现在开始，封顶之前，谁问——都说还在评估，没定。”

王哥应声出去。

办公室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