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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嘉不知这些小九九,只将已经烘好的鞋袜一边拿来穿上,一边道:
“没事儿,顺口的事儿,不算多关心。”
周利贞:“......”
“今日闲聊到此为止,下次再来看表哥和舅母罢。”
余幼嘉穿好了鞋袜,一边说,一边又站起身,去软榻上拿自己刚刚脱下的棉衣:
“我带来的秋梨膏已经都给小九——嗯?”
余幼嘉没能说完。
因为站起身去拿棉衣的时候,原本正娇弱的靠在软榻上的周利贞突然起身,同她错身而过。
这变故太快,余幼嘉定睛一看,发现周利贞虽然身形不算灵敏,可占了个抢先。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按在了她原本坐着的蒲团上,将蒲团遮掩了一小半。
对,蒲团。
余幼嘉刚刚起身,自然更清楚那个蒲团。
很大,很软,表面用锦布包裹,坐起来很舒服。
原先她受了些许冷意,浑身又不舒服,坐上去竟也慢慢有了些许懈怠。
余幼嘉有些许沉默,不着痕迹的按了按本以为这几日是受寒才有些疼痛的小腹,而后,面不改色的披上了棉衣。
青纱帐内,一切都很安静。
因动作而跌坐在蒲团旁的周利贞,往蒲团上又挪了挪,神情没有一点儿变化,甚至连声音也是一样的轻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秋梨膏的事情,表妹不用担心,昨日我有见到童老大夫,他品了秋梨膏,说东西很不错,又听闻是你做的,所以愿意将名头借给你。”
“我已经得了老友准信,再等两三日,春和堂再开的时候,你的秋梨膏就能挂神医家传药方的名头......”
“我确实不知什么苦不苦,也不聪明,回答不上表妹的问题,可也知身旁有银钱,你一定宽松些......”
周利贞抬眼,仰视少女的面容。
他的身形是清癯,他的面容是隽秀,他的神色是惹人怜爱,他的双眼,是一刻也不曾偏移的温柔小意:
“你去吧,一切交给我。”
余幼嘉应了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径直朝外走。
原先,她以为矮案几离青纱帐只有数步,但如今,余幼嘉数清了,约莫是三十二步。
余幼嘉伸出手,想要掀开近在咫尺的青帐,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收回,重新回头,回到了周利贞身边。
她的动作很快,周利贞显然也有些没有回过神。
余幼嘉蹲下身,单膝撑在地上,将视线与表哥平齐,道:
“表哥,你知道的,我与旁人说不了这些,只有你,只有说与你听,我心里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她的声音很平稳,可她的神情却很认真。
周利贞心头一跳,想要开口,却听到自己的胸腔中已然是方寸大乱。
余幼嘉又继续道:
“我这些日子里,总是梦到你。”
“外头的风雨比我想的还多,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像是归家一般.......”
周利贞唇畔的心跳声已然溢出,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头晕目眩,按住蒲团的指尖都在发颤,耳根处的红晕越发明显。
他努力镇定,轻笑着问道:
“表妹梦到我,梦到什么?”
余幼嘉因快速回返有些喘,不过仍将自己的手,按在了表哥替她遮掩痕迹的那只手上:
“我总是梦见.......”
“我从前被周氏厌弃,她要去赌钱,就把我用麻绳一捆,拴在门上,是你,是你抱起了我,哄着我不要哭......”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一切光怪陆离的虚影轰然碎裂。
心跳只在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幼嘉只感觉自己手下的那只手一颤,随后自家表哥脸上好似染上风寒一般的红晕霎时消散。
他阖了阖眼,有些像是在回忆,又好像有些像是在平复。
好半晌,他才一字一顿的吐字道:
“那时,你还小.......”
没有说记得,也没有说不记得。
可余幼嘉已经为周利贞能想起来而高兴:
“对,我那时候很小,连人都记不全,你那时也似乎才...十岁出头?”
“我总想谢你的,只可惜后来等我稍大一些,表哥总在外不曾回来,每回回来也呆的不久......”
更不与她亲近。
一两年都不一定能见一次。
当然,这话余幼嘉是不会说的。
毕竟,听着倒像是求着对方亲近一般。
太黏糊,她不喜欢这样。
余幼嘉拍了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背,缓慢牵引着正在轻颤的手,离开了蒲团。
蒲团上,果然有一块明显的血污。
一切明了——
周利贞,就是为她亲手遮掩了令无数男人闻之色变的血污。
果然,装一切没发生不是她的性格。
宁愿当场揭开‘伤疤’,也免得日后翻来覆去的牵挂。
余幼嘉笑了,她认真道:
“不过我记得你从前的好,现在也认你的好。”
“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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