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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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终将为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他分明知道自己有多深的执念，他分明明白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沦陷的。

这份情，怎么可能如同自己想的那般轻易放下。

若是能放下，当年怎么又会栽进去？

荀烨被自己蠢得直呵呵冷笑，不知不觉中便离开了峡谷之中。

梢上一轮弯月如水凉，冷风扑面来，才惊觉泪落满面。

荀烨慢慢地蹲下身子，将自己缓缓抱住，脸上的泪痕便能悄无声息地被衣袍擦拭。

男儿当自强，不可学女儿家泪轻弹。女人临死前握着自己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着。

三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被抛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男儿不能流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夺得皇帝宠爱，帮助荀家重回他日巅峰，更不知道自己未来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这一切，面前的女人都帮他想好了，那双眼睛里透着对权力的热切和不甘，透着对老天的恨意，透着那一丝对孩儿浅薄的爱意——她爱自己胜过爱孩子，这是正常的，谁不是最爱自己呢？荀烨从未因此怪过她，哪怕她最后一刻都没有想到自己水深火热的未来。

女人阖上了眼睛，这是荀烨第一次体会到被抛弃的感觉。

那一天也很冷，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的，将偌大的宫殿搬空了，只有一个面色不善的小太监领着自己去了一处偏远的宫殿。

他告诉自己，这里从此不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这里会有新的妃子住进来，会有新的皇子替代他。

他被抛弃了。

母妃死的那一天，皇后来了、贵妃来了……来了许多人，唯独皇帝没来，这彰示着，皇帝的厌恶，没有人敢去触及皇帝的霉头，没有后妃愿意抚养他，他只能孤零零的成长。

他的姐姐，荀意菡，比自己大两岁，为了冬日多一筐炭火，冒死去碰瓷了皇帝的驾辇。

皇帝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双儿女。

多可笑啊，宫里人的欺上瞒下，连皇帝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个儿女——不不不，应该说，多可笑啊，连宫里人都知道，皇帝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几个儿女，他只在乎那一个金尊玉贵的儿子。

皇帝杖杀了那批克扣份例的宫人，换了一批人伺候，赏了新的宫殿和衣物珠宝，喊了经验丰富的嬷嬷过来伺候，却始终不谈抚养之事——以至于现在，仍然有背景势力大的后妃轻蔑地称呼荀烨和荀意菡为没人要的孩子。

直到荀烨五岁，荀意菡七岁，荀烨可以陪着姐姐一起去上学了，他才知道为什么荀意菡回来的时候总是沉默着，总是不同自己搭话，想必她是恨自己的，她恨自己的出生导致母妃的病弱，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让她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让她在学堂里被别的孩子欺负。

荀烨就能逃过了吗？当然不了，他的待遇只会比荀意菡更糟糕。谁会喜欢一个多出来跟自己未来作斗争的人？

唯独那一次不一样，少年郎意气风发，骑着白马穿巷而过。只有那位，才能得到陛下的额外恩赐，能在宫里骑马穿道。

他一手提起被宫人泼了一身脏水的荀烨，一手抱住一旁瑟瑟发抖的荀意菡，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那些刁仆，说了一句荀烨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格外动听的话语：“拖下去，全部杖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