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又一个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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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衡摩挲着翡翠扳指,窗棂透进的晨光映出他眼下青黑。
自打晋王在户部安插人手,他已半月未曾安眠。
“卫国公密奏,东陵骑兵…”太子突然顿住,看着白怀瑾从袖中取出舆图。
羊皮卷上朱砂勾画的路线,竟与三日前卫国公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不谋而合。
“殿下请看河西马场。”白怀瑾指尖点着舆图,“若在此处设伏,最是得当!”
楚玉衡霍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案角:“怀瑾如何得知东陵战法?”
“臣少时随舅父戍边,见过辛夷舍吾练兵。”白怀瑾抚过眼尾伤痕,那是东陵斥候的弯刀所留。
前世楚玉衡便是在此役遭暗算,落下跛足的毛病。
更漏声惊飞檐下寒鸦。
楚玉衡踱至博古架前,抚着先帝赐的青铜剑:“父皇命孤监国。”
白怀瑾眸光微动。
前世此时晋王买通钦天监,借彗星现世之由构陷太子。楚玉衡留守东宫,生生折了左膀右臂。
“臣听闻临川公主近来苦练骑射。”他突然转了话头,“秋狝时若得公主相伴,只是极好的。”
楚玉衡剑眉紧蹙。
小妹楚澜曦最恶血腥,上月还因宫宴上的炙鹿肉呕了半日。
“父皇素来疼爱临川公主。”白怀瑾指尖划过舆图上猎场位置,“前日太医院呈报,公主夜惊之症愈发重了。”
香炉“哐当”翻倒,楚玉衡攥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怀瑾之意...…”
“秋高气爽最宜散心。”白怀瑾将舆图细细卷起,“听闻太仆寺新驯的雪里骢,最合公主眼缘。”
楚玉衡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去岁围场遇刺时,是这人拼死挡下毒箭。
箭镞离心口仅半寸,昏迷三日仍惦记着核查刺客身份。
“孤这就去求父皇。”他解下腰间蟠龙玉佩塞进白怀瑾手中,“监国之事,还望怀瑾辅佐孤!”
“左相忠君体国,自会殚精竭虑。”白怀瑾将玉佩系回太子腰间,“倒是晋王殿下近日苦读《水经注》,想来对治理黄河颇有心得。”
左相袁绪洛,乃是皇后的生父,晋王的外祖父。
楚玉衡一怔,旋即大笑。
笑声惊动外间值守的太监,探头瞧见太子殿下竟踩着锦凳要取梁上挂的雕弓。
“殿下不可!”白怀瑾忙去搀扶,却被楚玉衡拽着衣袖指点弓身铭文:“这是孤及冠时,父皇亲手所赠,刻着‘慎独’二字。”
日影西斜时,白怀瑾退出东宫。
候在廊下的青衣侍卫低声道:“徐姑娘递了三次拜帖。”
“说我脸上伤未愈,见不得客。”白怀瑾抚过结痂的颧骨,想起前世,同样的位置有道同样的疤是桑知漪亲手敷的药。
那时她指尖微凉,带着杜若香气。
可如今,却化为泡影。
……
霜露未曦时,临川公主府的轿辇已停在桑府垂花门外。
知夏鬓角的金累丝点翠凤簪微晃,将鎏金拜帖递到桑知漪手中:“公主说秋狝猎场上的红狐毛色最艳,正好给您裁件新斗篷。”
桑知漪指尖的绣花针蓦地戳破绷子,绷面上未完成的并蒂莲洇开朱砂色:“常山秋狝?”
“晋王殿下特意求了圣上,说今年要带女眷同乐。”知夏扶正腰间禁步,玉环相撞声里透着雀跃,“昭阳公主还要与您比试箭术呢。”她忽然噤声——桑知漪唇角弧度像融化的雪水,正顺着青瓷茶盏边缘往下淌。
柳氏正给丈夫整理朝服绶带,闻言指尖一颤,珊瑚纽扣滚进博古架底下。
桑凌珣撂下拆到一半的机括,黄铜齿轮在晨光里泛着冷色:“围场不比家中,切记小心行事!别……”
“阿爹又要说‘别碰刀枪’。”桑知漪把绣绷藏到身后,莞尔一笑,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谢钧钰来时,正撞见桑知漪踮脚往兄长桑知胤官帽里塞草叶。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他攥紧手中油纸包,糖炒栗子的甜香弥漫室内。
“常山猎场,当真非去不可?”谢钧钰突然握住她手腕,拇指压住跳动的脉搏。
桑知漪剥着栗子的动作顿了顿,糖壳碎屑粘在睫羽上:“临川公主盛情邀约,我岂能驳了她的脸面。”
暮色染透窗棂时,谢钧钰的玄色大氅还挂在黄梨木衣架上。
桑知漪把玩着他送的犀角梳,忽然被揽进带着夜露的怀抱。谢钧钰袖口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掩住了她未出口的惊呼。
“这个带着。”他往她掌心塞进枚铜符,虎头纹样还带着体温,“遇到险情就摔碎,我在常山安插了十几个侍卫,都是信得过的。”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呼吸里,桑知漪后腰撞上妆奁,珍珠耳坠与金步摇哗啦啦洒了满地。
卯时初刻,谢钧钰站在角门阴影里,目送公主的仪仗远去。
桑知漪掀开车帘回头望,瞥见他冲自己大力挥手。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原本杂乱的心绪瞬间就被安抚下来了。
……
车辕碾过碎石路时,楚澜曦正趴在鹅羽软枕上干呕。
桑知漪掀开红呢车帘透气,瞥见车顶垂落的流苏在秋风里乱颤,像极了公主此刻凌乱的发髻。
“本宫...本宫定要拆了这破车…”楚澜曦攥着名为《霸道侍卫爱上我》话本子的扉页,书角被她掐出深痕。
桑知漪捡起掉落的缠枝莲纹香囊:“殿下闻闻薄荷。”
雕花车壁突然传来闷响,外头响起少年清亮的嗓音:“公主可要换乘马匹?”
桑知漪透过纱帘缝隙,看见玄甲侍卫绷紧的下颌线——正是话本里常写的“刀削般凌厉”。
楚澜曦瞬间坐直身子,指尖飞快理着鬓角:“燕青啊...本宫无碍…”话音未落又扑向唾壶。
桑知漪默默将话本塞回织锦靠枕下。
书页间夹着的红叶书签,写着“燕青”二字,墨迹被摩挲得模糊。
常山行宫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楚澜曦扶着知夏的手下车,绣鞋刚沾地,便指向西苑:“今夜本宫要与桑姑娘同住一屋,抵足夜谈!”
袁皇后隔着鸾驾轻笑:“曦儿莫要闹桑小姐。”
腕间翡翠镯与车帘金钩相撞,惊飞了檐下栖着的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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