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有时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1章 时间如玫瑰般易逝,她自是灯火,橙黄橘绿有时候,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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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章声名远播,几乎是当下总统跟前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见过没见过他的,想必对他都很了解,宜棠也不例外。
两人刚刚走近书房,沈一章的秘书天骄便迎了出来,他说话声音放得极轻,“三少爷,三少奶奶,大帅在里面等,两位随我来。”
沈一章的书房很大,堆满了书籍,整整齐齐,连桌上都堆了极高一摞。
落地钟正敲响九下,震得满墙《时局图》簌簌作响。
“大帅,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来了。”天骄道。
沈一章从《泰晤士报》后抬眼,金丝眼镜链垂在“胶澳租界”的新闻配图上,他摘下玳瑁烟嘴轻叩桌案,烟灰缸里躺着半截撕碎的《二十一条》抄本。
沈一章起身,他穿着布衣常服,身型伟岸,相貌堂堂,举止儒雅,此刻他藏起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只剩下一个书生翰林的模样。
可当与他眼神交汇时,便知他才是个大杀四方的人。他眼里的光,如一把刀,锋利冷峻,精准地看透人心。
宜棠与世元还未开口,他便吩咐,“宜棠,坐着说话,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拘束。”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亲自倒了茶放在宜棠即将要坐的地方。
沈世元欣慰,父亲对宜棠,倒是比对几个子女还要亲切,大妹书莹也不曾有此待遇。
宜棠轻声叫道:“沈伯父。”
沈一章一惊,“宜棠,你应该叫我……。”
“宜棠。”沈一章话音未落,沈世元不满地喊了一声。
宜棠低头一笑,泯灭了世间的恩仇。
每个选择背后都有一千一万种理由,与其怨恨别人,不如放过自己。
地面用马赛克拼出《禹贡九州图》,东侧整墙嵌着德国克虏伯钢甲保险柜,柜门浮雕五爪金龙, 足见对安全的重视。
金龙的爪子仿佛抓着人心,满含警告,叫人生畏。
西窗下立着六扇苏绣屏风,满屋的煞气略有收敛,宜棠仔细一看,绣样却是北洋水师旗舰“定远号”,远处隐约可见日本旗。
沈一章兴致颇高,“这几日忙,也没有顾得上见你,你父亲泉下有事,不怪我才好。”
“不会的。”宜棠连忙说道,“您忙的是国家大事,宜棠不敢叨扰。”
“世元姨娘给你难堪了,你是个实心孩子,你也很聪明,家成把你带得很好,相信你会解决的。”
沈一章又说:“世元,你多照顾宜棠。”
“知道了,父亲。”沈世元道。
“局势一日坏过一日,宜棠,要有心理准备,总统一声令下,他就要随部队走。”沈一章道,“家成也是军人,你想来明白。”
宜棠点点头,“父亲很忙,我不常见他,我多在孤儿院或是教会医院,跟着嬷嬷们长大。”
沈一章笑道,“若是寻常人家,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家成此举,我既明白也赞成。想来宜棠你也很庆幸你长成今日的模样,一身本领,心智成熟,而不是一个闺阁弱女般,依附他人生活,走不出宅院。”
沈世元有些感动,他想这些话句句都说在宜棠的心坎上,她未开口已经获得巨大的支持。
宜棠面色平静,“天地广阔,我是很向往的。”她勇敢地看向沈一章,她露出笑容。
沈世元却不由靠近了些宜棠,生怕她会飞走一样。
沈一章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丝丝裂开。
宜棠真是个不简单的人,世良一个过惯花天酒地日子的人,如今为了她暗自神伤远走广州,回报的人说,世良在广州行善,日出斗金,无一例外都是宜棠待过的地方。
岭南风光无限好,这是宜棠成长的底色,沈世良流连其中,无非是多一些了解,多一些想象,日出日落,天光云影徘徊,闪过宜棠一日的作息,宽街小巷,或热闹或清冷,行人匆匆,宜棠曾经走过,也许她也无暇顾及过,那么他来替她看一看,重温一遍,日后或许也能成为他们共鸣的一部分。
他期待当他说起一件事时,宜棠露出微笑,说“是这样的”,“嗯,我去过”……..“你居然也知道”,“太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沉醉在这样的梦里,他原本喧哗热闹繁花似锦的生活突然大变样,众人说起他,觉得大少爷受了打击,如今死寂一般,唯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
他去过的地方,是宜棠熟悉的,他遇见的人,嘴里说着宜棠的好话,他与有荣焉。
他拍了一封电报给韫仪,忍冬花可好?
韫仪回他:既可忍冬,何患无春。
沈一章听到报告时,不禁陷入沉思,早知如此,在联姻时另做打算也不是不可。
千算万算,世元受伤,荣家成死,如梦逼婚,桩桩件件,命运推波助澜,均非人力所能及。
可沈一章坐到这个位置,走到今天,早就习惯了强求,时局漏洞百出,全靠他尽力遮掩维持。
一个小小的沈家,同样不得安宁,他何尝不知道,人人都有心思,可那些小谋小算又算得了什么,越是沉迷小算计越看不清大局,总之他组的局,他说了算。
他面上带着日积月累的笑容,沈世元见他半晌不说话,不由问道:“父亲?”
沈一章笑笑,“今日见到宜棠,倒是想起了过去数十年的光阴,我与家成也曾跟你们一般年轻,风华正茂挥斥方裘,如今家成先我一步走了,我必定照拂他的女儿。”
宜棠笑容清浅。
“人年纪大了,容易感伤失态,让你们笑话了。”沈一章竟不敢去看荣宜棠。
宜棠忙道:“宜棠有一事相求。”
沈世元一惊,看向宜棠,“怎么?”
“我想出去做事情,不拘是去医学院学习,还是去教会医院帮忙。请您成全宜棠,这也是我父亲生前的心愿。”
沈世元道:“宜棠,我们再商量。”又说:“父亲,我们…….宜棠有想法,但是也听父亲教诲。”
沈一章倒是欣赏宜棠的勇敢,他面色毫无变化,依旧笑意盈盈,“宜棠,你父亲说的没错,你是自由的,无论你在哪里,你要做的事情,我都全力支持。”
“世元,你也要支持宜棠,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宜棠也不是,现在国家内忧外患,世元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宜棠有智识,行医是为社会为民众贡献自己的力量,何乐而不为?”
“我以你们为荣。”沈一章笑道。
“医学院在天津,来往过远,再说你的水平,做学生没必要,做老师却有我任人唯亲的嫌疑,短时间内难以服众。”
沈一章言语温和,顿了顿,“京内的教会医院,我让天骄去看看,棠儿,工作要做,世元这边,也望你略加照拂,让他安心上战场才是。”
“好。”宜棠爽快地答应了沈一章。
云如梦让烟儿送了参茶来,进门见是世元和宜棠,笑道,“不知道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在,我这就去准备。”
宜棠和世元起身,宜棠连说不用,沈一章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若是有空,去你们姨娘那里坐坐吧。”
沈一章又道,“陪陪你姨娘。”
沈世元与宜棠出了门,宜棠蓦然发现,烟儿并没有跟着。
猛然间,宜棠好像听见烟儿的笑声,她看向沈世元,沈世元毫无表情,宜棠连忙把自己的好奇心按下。
云如梦得到通传时,已经卸妆梳洗,她慌张地坐在梳妆台前,镜中面容依旧,细细的皱纹藏在上好的旁氏香膏里,岁月真是优待她,经过却不留下痕迹,岁月又很残忍,带走她撒娇的年龄与兴致。
多少年前,她要带妆过整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变成多此一举。
她想起那个寸步不让的儿媳妇,她吩咐丫鬟,“叫三少爷等等,我就来。”
云如梦款款而出,两人起身问安。
宜棠看出她神情中的疲惫,猜到今晚她大概不会开战。
云如梦让两人坐下,“这么晚了,就不上茶了,免得夜里睡不着。”
又问,“从老爷那里来吧?”她的眼神是笃定的,“烟儿送参茶去了吗?”
两人点点头。
“世元,几时出发?”云如梦道,她的嗓音微微颤抖,宜棠忍不住看了抬眼望着云如梦。
房间里不甚明亮,云如梦却不停眨着眼睛。
“算了,你不用说。”云如梦自嘲道,“姨娘就是学不乖,几十年了还不懂规矩,该问的不该问的瞎问。”
“姨娘……”沈世元叫道,却被云如梦打断:“忍冬不应该是金银双线,为何你身上只用一色?”
宜棠垂头看袖笼边绣花,明明金银双线交织。
宜棠悄悄扯了沈世元的衣角,问道:“姨娘绢帕的花很别致,可否借宜棠一看?”
云如梦从胁下抽出递给宜棠,却忍不住嘲讽道:“洋人也教你绣花么?你的手不应该拿着手术刀,在人身上割?”
三人的气氛不尴不尬,烛火摇曳,头上的黄铜吊灯成为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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