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有时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5章 岭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她自是灯火,橙黄橘绿有时候,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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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珠儿来敲了门,说小马按照三少爷的吩咐搬进院子来了。
宜棠“哦”了一声,半晌没有在发声,珠儿忍不住又说道:“少奶奶,西凤儿姐姐说晚上去老太太院子里吃饭,老爷也去。”
宜棠继续“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珠儿,进来帮我梳头吧。”
珠儿松了一口气,少奶奶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她着实担心。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一刻都不能放松。
珠儿捧着铜盆进来,宜棠倚在雕花窗边,暮色将她的素白寝衣染成烟青色,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沈世元送的珠花,孔雀蓝流苏在晚风里碎成粼粼波光。
“少奶奶当心着凉。”珠儿递过温热的帕子,瞥见宜棠眼睫上凝着细碎水光,连忙低下头。
珠儿小心翼翼抬起头,铜镜里映出宜棠骤然绷直的脊背,像张拉到极致的弓弦。
宜棠抓住珠儿正要绾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又在触及对方惊惶目光时触电般松开。
“对不起珠儿。”宜棠脱口而出。
象牙梳齿划过发丝的沙沙声里,宜棠盯着镜中珠儿发顶的茉莉绢花。那是她亲手扎的,绢瓣边缘已泛黄卷曲。
“珠儿…….”宜棠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秋露的蝉翼般轻颤,“若有机会去广州,我带你去沙面岛看红棉。”
铜镜映出珠儿惊喜的笑靥,却照不见她袖中掐出血痕的掌心。
宜棠将一枚冰凉的羊脂玉佩按在珠儿掌心,宜棠的指尖在少女虎口的茧子上多停留了一瞬。那是常年浣衣留下的印记。
“少奶奶……”珠儿惶惑道:“不可,少奶奶。”
“我送你的。”宜棠笑道,“怎么,嫌不好?”
珠儿不觉动容,少奶奶看着清冷,其实也是个活泼之人,天性烂漫。
“你在想什么?”宜棠看着镜子里嘴角上扬的珠儿,“说来我听听。”
“我觉得三少奶奶特别好。”珠儿认真说道,“我要是个男子,我也喜欢三少奶奶。”
这话听着耳熟,宜棠问道:“苏辰小姐呢,她晚上也在吗?”
珠儿摇摇头,“她自然是要跟着少爷走的,她是少爷的部下。”
“哦”。宜棠心想,给孩子寻爹去了。
“那徐小姐呢?”宜棠突然想起来,来了沈家还没有见过她,对她的印象也还停留在她缝针的技艺非常高超,令宜棠叹为观止。
“徐小姐做了与觉和与言两位少爷的家庭教师,说是要搬来沈家住,今晚应该在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下午,西凤儿姐姐说的。”
宜棠隐约觉得,今晚大概又是一场鸿门宴,沈家人的心急,让她匪夷所思。
时局恶化,让他们无法思考了吗?
女人的直觉,准得可怕。
西凤儿亲自在门口等宜棠,把宜棠带进了宴会厅,满满一堂,似乎一下见了沈家所有的人,除了三兄弟。
宜棠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最后一个来的,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并未超时,西凤儿跟珠儿说的是晚上七点。
水晶吊灯在青花瓷碗碟上投下蛛网般的碎光,老太太腕间沉香佛珠叩击桌面的声响,与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调子形成诡谲合奏。
宜棠落座时,云如梦的檀香扇“啪”地展开,扇面苏绣的并蒂莲恰好挡住她讥诮的唇角。
宜棠一一跟长辈请安,老太太居主位,腕间沉香木佛珠随舀汤动作轻响。
沈一章也在,只是满屋的女眷,他有些格格不入,在外呼风唤雨的人物,在家卸下铠甲,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垂暮之间的半百老人。
三个儿子都不在,这个家就靠他一个人团着。
云如梦执银箸夹起水晶肴肉,筷尖微颤,任谁看了都是有心思的样子。
“棠儿尝尝这醋鱼。”老太太眼尾褶子堆起,颈间翡翠璎珞随动作轻晃,映得眼尾寿纹愈发深邃,“宜棠你尝尝。”
徐艺茗赶紧起身给宜棠布菜。
徐艺茗胸前的坠子很眼熟,红绿宝石镶嵌而成的蔷薇花,宜棠觉得眼熟,这红配绿的颜色,原是老太太最爱,被老太太别在胸前过。
“哪有客人帮忙布菜的道理?”云如梦说话依旧轻飘飘的。
徐艺茗脸一红,手也就停下了。
老太太道:“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分什么客什么主。”
云如梦的银箸突然敲响珐琅汤盅,叮的一声截断老太太的话头。
她夹起片水晶肴肉对着灯光细看,薄如蝉翼的肉片映出满桌虚情假意的面孔。“这道菜刀工了得,”她将肉片浸入酱油碟,“可惜酱油倒多了,平白糟蹋本味。”
“宜棠怎么不动筷?”徐艺茗起身添茶时,她假意整理鬓发,指甲却划过宜棠腕间昨夜留下的红痕,“三哥最爱这道松鼠鳜鱼,总说酸甜最衬女儿家。”
话音戛然而止,她惊恐地发现鱼眼正死死瞪着自己——那是宜棠用银筷悄然调整的方向。
沈一章似乎不饿,虽然是坐在桌边,连筷子也没动,而是持放大镜细看《申报》,镜片反光遮住半张脸。
李默玲哄着与觉饮汤,帕子掩住孩儿吐出的虾腿。
萧羽带着与言,两个孩子今日异常安静。
气氛和谐地不真实,宜棠等着第一个对她发难的人出现,果然徐艺茗道:“洋人最重时间观念,宜棠跟着洋人长大,这个规矩没学么?”
云如梦看着宜棠,眼神里带着玩味的笑,她就想看看在她面前伶牙俐齿的宜棠怎么应对。
宜棠把怀表解下来,递给徐艺茗,“看来沈世元送的表时间不准,你帮我还给沈世元吧。”
沈一章的手蓦然抖了一下,报纸窸窣。
徐艺茗顿了顿,从宜棠手里接过怀表。
气氛尴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块表上,连孩子也不吭声。
徐艺茗讪讪,“我告诉三哥。”
老太太立即打了圆场,“棠儿,听说岑妈那老货做东西不干净,让你闹肚子了。”
宜棠也没有否认,老太太只好继续道,“这个老货,原是个伶俐人,如今手脚笨的,还好你没有大碍,她自己也算是自作自受摔了一跤,人老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孩子,不跟个小人一般计较了,她得教训了。年轻人心胸宽广些。”
众人都看着宜棠,连沈一章也看着,宜棠道,“岑妈有错没错,老太太说了算,宜棠不敢置噱。”
老太太一笑,“动筷子吧。”
“与觉与言,你们俩饿坏了吧?”老太太转身去逗两个重孙,又对萧羽说道:“不许拘着我两个宝贝疙瘩,他们想吃什么吃什么。”
萧羽立刻挤出笑容,“老太太,这两个猴儿整天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只有在您面前才能乖一些。”
“所以要学规矩啊。”老太太转向沈一章,“他们老子不在,你当爷爷的给把把关,让徐丫头来教如何?”
沈一章笑道,“老太太看中的人,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就多谢艺茗了,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束修。”沈一章打着哈哈。
“徐丫头还能为了这个?”老太太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又对着萧羽,“你也是留洋回来的,但你是慈母,总不好太严厉,交给艺茗,我们都放心。”
老太太又看向书和,“你呢,书和,也跟两个小侄儿一起学,行吗?”
书和突然被点名,一脸惶恐,不敢作答。
老太太又道:“徐丫头每日来回也辛苦,不如住在府里?”
众人倒是吃了一惊,萧羽道:“只是没有现成的院子,只怕委屈了徐妹妹。”
老太太看着宜棠,笑眯眯的,“棠儿,世元跟你的院子最大,如今世元不在家,你留徐丫头做个伴如何?”
不等宜棠说话,徐艺茗先开口了,“跟大家比,我跟棠儿算是最熟的,棠儿不会不欢迎我吧?”
宜棠也笑了,“我不敢替世元做主,还是世元同意了才好。”
老太太一挑眉毛,笑意不减,“看我们棠儿,分明是不乐意了,拿出世元当挡箭牌。”又说道:“行,我去得听棠儿的。”
“徐丫头,不许怪宜棠。”老太太打趣道。
众人都笑了,徐艺茗趁火打劫,“宜棠,不要小气嘛。”
“你跟沈世元说吧。”宜棠一本正经。
“可世元已经出门了。”徐艺茗道,“宜棠你莫不是为难我。”
“沈世元刚走徐小姐就来,时间挑的,确实不凑巧。”
宜棠不想要的,还有人来抢,宜棠懒得奉陪。
“徐丫头书香门第,父亲是当了教育总长的人,如今是报业领袖,消息最灵通了,宜棠你跟徐丫头住一起,寂寞不了。”老太太又说。
“宜棠的雅量恐怕不止于此。”李默玲一下便过渡到了正题。
宜棠并不吃惊话的内容,相比之下,李默玲难得下场才叫人意外。
韫仪一怔,忍冬香囊从袖口滑落桌底。家道中落的痛苦她懂,她心疼宜棠。
其实宜棠不在乎,她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从过往到现在,并没有靠过她的家世。
除了婚姻,偏偏这又是她不想要的。宜棠这么敏感的人,如何不知,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背后是两个家庭,而她如今单枪匹马,关系早已经失衡。
她能不能做好沈家的媳妇,沈世元的太太,已经不重要的,她还是先做好自己吧。
云如梦看着好笑,心里冷冷的,面上仍是娇笑着,“徐丫头不是还要教我们书和吗?左右我也没什么可谢你的,我那儿院子大得很,就我一个人带着书和,空落落的,你来跟我住,我欢迎得很。”
宜棠不由看了一眼云如梦,云如梦并没有看她,而是拨弄着手里的筷子,说道:“宜棠你的药枕不错,眼神最近好了些。”
云如梦眼神分明空空的,她叹了口,仍是笑着,“看得清有看得清的好,看不清也有看不清的好。不聋不哑,不做公婆,我看,还要加一样,瞎了才好。”
“休胡说!”沈一章训道。
烛火在老太太的金镶翡翠抹额上跳跃,她捻佛珠的手停在\"卍\"字纹珠面,“宜棠,你觉得呢?”沉香木珠串垂落的流苏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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