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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颂盯着案上鎏金印信,指腹反复摩挲“明心”二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掌纹。
雪光透过窗棂斜切在他脸上,半边隐在阴影里,半边被映得青白,如同他此刻分裂的魂灵——一半是困在颂和殿的容君,一半是即将踏入翰林院的编修。
“朝朝可曾想过,”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如琴弦震颤,“若有朝一日,我们势大......”
楚容朝转身的动作顿住,龙袍下摆扫过碎瓷片,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轻笑一声,“你不会。”她走上前,伸手按住他握印信的手,“他们也不会,而我相信你们。”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楚容朝的指尖仍残留着沈听颂后颈碎发的触感。
鎏金印信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明心”二字刻得极深,像是要将某种隐秘的承诺嵌进金石。
沈听颂的指腹摩挲着印信边缘,忽然想起陪她批阅奏疏时,她握着他的手在密旨上盖印的场景——那时她的掌心也有这样一道浅疤,是初握龙笔时被朱砂笔尖划破的。
\"陛下可知,翰林院编修需每日卯时入值?\"他忽然抬眼,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却在笑,“臣侍恐再无机会为陛下研磨醒酒。”
楚容朝转身拨弄炭盆,红炭噼啪爆响。
“砚台该换歙州新贡的龙尾石了,”她用银箸拨弄炭块,声音混着火星的轻响,“你从前总嫌端砚太滑,写小楷洇墨。”
沈听颂忽然抓住她手腕,炭灰沾在他指尖,像极了那时他们在花园偷折红梅时,她袖口蹭到的香灰。“朝朝是在赶我,还是在护我?”他逼近半步,酒气混着雪水的清冽扑面而来,“谢清砚去滇州前,你也是这样。”
铜漏滴答声突然清晰如鼓点。
楚容朝望着他眼底晃动的烛火,沈听颂的瞳孔是淬过墨的琉璃,映得出人心最深处的暗礁。
她轻轻抽回手,从袖中取出半块龙凤玉佩,玉纹与他腰间那块严丝合缝,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像他的那块,总带着冰雪寒气。
“你以前说过,”她将玉佩按在他掌心,触感凉得惊心,“说过‘愿以七尺之躯,换我十年太平’。如今滇州初定,朝堂暗流涌动,你以为留在我身边,是护我还是累我?”
殿外传来巡夜侍卫的马蹄声,铁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响。
沈听颂忽然松开印信,任由它跌进炭盆,鎏金表面瞬间蒙上一层灰。“所以陛下要将臣送去翰林院,做个舞文弄墨的书生?”
楚容朝望着书案上飘落的书页,目光停在“亲贤臣,远小人”的朱批上。
她过去拂过残页,指尖抚过他用朱砂画的波浪线,忽然轻笑,“你当翰林院是闲职?滇州战报要呈给我过目,你以为那些老臣会让真话写进史书?”
沈听颂猛然怔住。
他看见楚容朝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极了那年他们在城楼观星,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投在他披甲的肩上。
“朝朝是要我......”他忽然攥紧玉佩,陡然间恍然大悟,“在史书里做你的刀?”
楚容朝转身将炭盆端到他脚边,火星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你以为谢清砚真的想去滇州?他是替我去清理滇州城留下的盐枭,而你......”她顿了顿,“我希望你替我守住青史里的春秋。”
更声敲过五更,东方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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