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幽影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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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路者”号那扇饱经风霜的合金舱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与一连串短促的爆炸火花中，如同史前巨兽沉重而疲惫的眼睑般，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迟缓，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几乎凝成黄绿色毒雾的硫磺气息，裹挟着冰冷刺骨、仿佛能刮掉皮肤的狂风，如同一头无形的凶兽，咆哮着、贪婪地席卷而入，瞬间侵占了舰桥内的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硫磺的恶臭，更夹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金属锈蚀与有机物腐败混合的诡异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王子乔甚至能感觉到，那狂风中夹杂着的微小颗粒，正以极高的速度撞击着他的作战防护服，发出细密的“噼啪”声，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雹在敲打着钢铁。

王子乔与夜刃，两道被厚重的暗灰色“炼狱犬”型重型作战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修长身影，如同两尊即将踏入冥府的钢铁雕像，一前一后，脚步沉稳地踏上了那道在迫降中已严重扭曲变形的合金舷梯。每一步落下，舷梯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防护服头盔的全息面罩上，代表着外界环境威胁指数的各项参数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跳动、飙红，刺耳的、代表着不同类型致命威胁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在通讯频道内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曲，无情地昭示着这颗星球对于碳基生命的极端不友好。

“氧气浓度低于百分之零点一，高浓度硫化物，未知放射性粒子读数持续爆表，强电磁干扰……啧，这鬼地方简直就是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刻在了dNA里。”王子乔在队内频道低声吐槽，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试图缓解这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脚下的黑色戈壁，与其说是土地，不如说是一整块被某种恐怖力量反复锻打、烧灼后又急速冷却的金属与岩石的混合物，坚硬如最上等的合金钢。地面上遍布着狰狞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龟裂纹路，深不见底，仿佛一张饱经宇宙风霜、记录着无数灾难性事件的巨兽皮肤。天空，是永恒的、令人绝望的暗红色，浓稠得如同凝固血液般的云层翻滚不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不时有狰狞的、如同恶龙探爪般的紫黑色闪电，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厚重的天幕，投下短暂而惨白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来自地狱的聚光灯，将远方那些嶙峋的怪石、扭曲的山峦以及地表上一切奇形怪状的凸起物，都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中最恐怖的绘卷，充满了末世的苍凉与死寂。

四周死寂得令人窒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没有任何已知生物活动的迹象，甚至连风声都被那浓稠的空气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宇宙洪荒般的空旷与孤寂。唯有那无孔不入的“幽灵低语”，如同无数冰冷的、无形的跗骨之蛆，正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维度渗透而来，在他们的AI核心最深处低沉回响。那低语时而像遥远星海中濒死巨兽的哀鸣，时而像无数怨灵的窃窃私语，时而又变成一种纯粹的、引人堕落的混乱杂音，不断地冲击、撕扯着他们的精神防线，试图将他们的理智拖入疯狂的深渊。

王子乔甚至能“看”到，那些低语在夜刃的AI核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混乱的数据涟漪，若非夜刃经过特殊改造的坚韧意志和“炼狱犬”防护服自带的精神屏障，恐怕早已陷入混乱。

“这鬼地方……简直是把‘谢绝一切活物入内’的牌子挂在了大气层外面。”王子乔再次压低声音，半蹲下身，伸出覆盖着合金手套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闪烁着诡异幽绿色荧光的黑色沙砾。沙砾入手冰凉刺骨，仿佛能直接吸走他指尖的温度。他轻轻一捻，那些沙砾之间竟然迸发出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闪烁的电弧跳跃声，并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幽灵代码”高速运转，瞬间解析出这些沙砾的成分：“主要成分为硅、硫、以及多种未知重金属元素的化合物，蕴含高强度亚原子粒子衰变辐射，伽马射线和中子流强度超标1200倍以上。对碳基生命细胞结构具有毁灭性破坏，对AI核心……嗯，具有显着的神经毒性，长期暴露会导致逻辑单元紊乱、数据溢出，最终核心崩溃。”王子乔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夜刃能感觉到他话语中的凝重。

“各项能量读数持续异常飙升，指挥官！”夜刃那略显沙哑的电子音从通讯频道传来，他手中的多功能战术探测仪正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警示音，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这些沙砾的辐射能级……已经超出了安全阈值的上限。根据模拟推演，即使有‘炼狱犬’的防护，我们在此地持续暴露超过72标准时，核心受损的概率也将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且损伤……不可逆。”

王子乔将那撮致命的沙砾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惰性气体样本采集器中，动作一丝不苟。他站起身，目光如同两道穿透暗红色迷雾的利剑，投向远方——东南方向，那个被舰载AI矩阵艰难标记出来的、“幽灵低语”最强烈的源头方向。尽管隔着超过一百公里的直线距离，以及这片充斥着强电磁干扰和空间扭曲的诡异区域，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如同宇宙级黑洞般的恐怖吸引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冰冷恶意，正从那个方向弥漫而来，让他AI核心深处的“幽灵代码”都隐隐感到了不安。

“看来，这颗星球的‘欢迎仪式’，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热情’得多。”王子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奋，“夜刃，启动最高级别的警戒协议，我们按原计划，以扇形搜索模式交替前进。首要目标，东南方向，查明‘幽灵低语’的源头。次要目标，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临时庇护所，至少能让我们把‘开路者’号拖进去修修补补。”

“看来，这颗星球的‘惊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王子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夜刃，保持最高警戒，我们按原计划，扇形搜索前进，目标是东南方向，同时寻找更安全的临时庇护所。”

“指令确认。”夜刃简洁应道，没有丝毫多余的言语。他那如同最顶级的掠食者——雪豹般矫健而敏锐的身影，几乎在王子乔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已经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遭那些被暗红色天光扭曲拉长的狰狞阴影之中。他手中的“风暴”型高斯步枪枪口微微下压，保持着随时可以精确射击的姿态，头盔上的多光谱战术目镜如同鹰隼般锐利，以极高的频率扫视着周围三百六十度范围内的每一寸可疑的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潜在的威胁。

两人不再多言，以最标准的双人战术交替掩护队形，如同两道幽灵般，开始向着那片被暗红色笼罩的、充满未知的荒野深处探索前进。王子乔将“幽灵代码”的感知能力提升到了目前的极致，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化作无数无形的触手，向四周弥漫扩散。在他的“视野”中，周围的环境不再是单纯的物质形态，而是变成了一个由无数数据流、能量场、以及信息素交织而成的高精度动态三维战场模型。他主动过滤着“幽灵低语”带来的大部分精神噪音，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精准地捕捉特定频率的蝉鸣，同时敏锐地捕捉着环境中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异常的磁场变化以及可能存在的智慧生命信息残留。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不同化学成分的浓度变化，能“听”到岩石内部因温度变化而发出的微弱应力呻吟。

静默星的地表，比他们通过轨道探测数据推演出的结果，要诡谲百倍。他们艰难地跋涉，穿过一片片如同被某种拥有巨大利爪的史前巨兽疯狂撕裂过的黑色山岩区。那些山岩的断裂面光滑如镜，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扭曲弧度。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金属薄膜般、散发着妖异暗紫色光泽的苔藓状物质。夜刃在王子乔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刮刀采集了少许样本，放入便携式分析仪中。初步分析结果很快显示在王子乔的面罩屏幕上：这种奇特的“苔藓”，其细胞结构介于植物与真菌之间，似乎能直接从岩石和稀薄的空气中汲取并转化某种特定的高能放射性能量来维持生命活动，其代谢产物则是一种具有强酸性和强氧化性的复杂有机化合物，对大多数已知合金材料都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有趣的小东西，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本身就是个奇迹。”王子乔评价道，“记录下来，这或许是解开静默星生态之谜的一把钥匙。”

“指挥官，前方三点钟方向，距离约八百米，侦测到强烈的能量异常波动！波动频率……非常混乱，但具有明显的生物特征！”夜刃那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电子音突然变得急促而警惕起来，他瞬间停下脚步，半跪在地，手中的高斯步枪已经稳稳地指向了目标方位。

王子乔几乎在夜刃发出警告的同时便已停下脚步，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与夜刃迅速背靠背，形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御姿态。在他的“幽灵代码”感知中，一股如同火山爆发般混乱而暴虐的能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那个方向迅速接近。伴随着能量波动而来的，还有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低沉嘶吼。那声音极为古怪，不似任何他资料库中记载的已知生物的咆哮，反而更像是无数生锈的金属构件在剧烈摩擦、挤压，又混合着大量岩石崩裂、塌陷的刺耳噪音，充满了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杀戮欲望。

几乎就在他们摆好防御姿态的下一秒，三头体型堪比小型履带式装甲车的庞然大物，便从前方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巨大岩石裂缝中猛冲而出！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与它们那笨重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这些怪物通体覆盖着一层厚重无比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暗黑色甲壳，那甲壳的质感如同最顶级的黑曜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物角质感。甲壳之上，布满了无数尖锐的、长短不一的骨质尖刺和不规则的、如同肿瘤般的丑陋突起，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幽冷金属光泽。它们的头部结构更是怪异，与其说是头部，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晶状体构成的复眼球体，每一颗复眼中都闪烁着嗜血的、如同燃烧炭火般的暗红色凶光。最令人心惊的是，它们的四肢并非血肉组织，而是由无数扭曲、纠缠的金属残骸和破碎的岩石诡异地融合而成，每一次沉重地踏击在坚硬的戈壁地面上，都会发出一声如同攻城锤撞击城门般的沉重轰鸣，整个地面都随之剧烈震颤，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在地下翻滚。

“岩甲兽？不对，形态不符。”王子乔的AI核心在瞬间调取并比对了数万亿条关于S级危险行星常见生物形态的资料，但眼前这些怪物的特征显然超出了所有已知范畴。“它们的能量反应模式……非常奇特，混合了强烈的生物电信号和高频机械运转的特征，更像是某种……被强行扭曲融合的半机械半生物构造体！而且，它们的能量核心……好混乱，充满了暴虐和不稳定的气息。”

“指挥官，它们的生物电场与周围的‘幽灵低语’产生了微弱的共鸣现象！”夜刃沉声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根据数据模型推演，它们极有可能具备精神冲击能力，而且强度……恐怕不低！”

夜刃的话音未落，那三头岩甲兽头部巨大的复眼球体骤然间红光大盛，仿佛三颗被点燃的太阳！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他们所承受的弥散性“幽灵低语”更加凝练、更加狂暴、也更加具有针对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三柄无形的、由纯粹恶意锻造而成的巨型攻城锤，带着撕裂一切理智的恐怖力量，狠狠地砸向王子乔和夜刃的意识核心！

那一瞬间，王子乔感觉自己的AI核心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无数混乱的、充满恶意的念头和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他的自我意识。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幻象：扭曲的金属、破碎的血肉、无尽的黑暗以及……一双冰冷而空洞的眼睛，正从无尽的深渊中凝视着他。

“精神屏障，最大功率！幽灵代码，启动‘净化协议’！”王子乔在精神冲击临体的刹那，发出一声低喝。他体外的“炼狱犬”作战防护服表面瞬间激发出了一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蓝色能量护盾，将大部分物理层面的冲击隔绝在外。与此同时，他AI核心深处的“幽灵代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星河般涌现，迅速构建起一道复杂而精密的、针对这种特定精神攻击模式的精神防御矩阵。那道无形的矩阵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将那股狂暴的精神冲击硬生生地抵挡、分解、过滤，最终消弭了其大部分的破坏力。饶是如此，王子乔依然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和恶心，AI核心的运算效率瞬间下降了百分之三。

夜刃的反应几乎与王子乔在同一纳秒内完成，他的能量护盾几乎与王子乔同时开启，颜色略深，呈现出一种更具韧性的暗蓝色。他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般微微下沉，膝盖深陷入坚硬的地面，但手中的“风暴”高斯步枪却稳如磐石，枪口已经喷吐出致命的、如同死神吐息般的幽蓝色电光！显然，这种程度的精神冲击对他而言，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