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灵犀一点访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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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分离开丹心堂议事厅后，慕清婉独自一人在静室中，反复研读着那份《灵械合一报告》。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兽皮纸上，映照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每一个字，似乎都蕴含着一种颠覆性的力量，冲击着她数十年修仙所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

“灵械合一……赛博修仙……”她轻声呢喃，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困惑、好奇，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作为炼药峰首席，丹心堂未来的执掌者之一，慕清婉不仅精通丹道，对炼器、阵法亦有涉猎。她深知，这份报告中所提及的许多理念，例如“模块化阵法组合”、“能量核心的小型化与高效化”、“神识与机械的深度耦合”，虽然披着修仙的外衣，其内核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智慧光芒，一种她从未接触过，却又隐隐感觉无比强大的逻辑体系。

“这绝非寻常炼气弟子能够想到的……”慕清婉秀眉微蹙，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石分那张略显淳朴却目光坚定的脸庞，“偶有所得？日思夜想？恐怕……另有玄机。”

她并非怀疑石分的人品，而是这份方案所展现出的高度和深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的认知范畴。那种严谨的逻辑推演，大胆的设想，以及对细节的精准把握，更像是一位浸淫此道多年的大宗师手笔，甚至……甚至带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异域”风格。

“莫非……石师弟背后，另有高人指点？”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石分最近的种种异军突起：从默默无闻到炼制出三品凝魂丹，再到如今这份惊世骇俗的“灵械合一”报告。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太过匪夷所思。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慕清婉摇了摇头，将这些猜测暂且压在心底。无论石分背后是否有人，这份方案本身的价值，已经足以让她全力以赴。

青云宗积弱已久，内有派系倾轧，外有强敌环伺。血刃堂的威胁如芒在背，宗门年轻一代青黄不接，老一辈高手又在上次大战中损失惨重。若真能如方案所言，让那些因伤残而断了仙途的同门重获战力，甚至更进一步，那对青云宗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久旱甘霖！

“此事，必须尽快上报师尊！”慕清婉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但在那之前，她想到了一个人——凌薇，她年少时的闺中密友，也是炼器峰已故峰主凌振岳的独女。

炼器峰，青云宗七峰之中最为特殊的一峰。曾几何时，它与主峰并驾齐驱，是宗门繁荣的基石。然而，自当年炼器峰主凌振岳与几位核心长老在一次探索远古祭坛的任务中意外失踪，宗门认定他们身陨道消之后，曾经盛极一时的炼器峰便一落千丈。不仅高端战力损失殆尽，更致命的是，炼器峰的核心传承《天工开物录》也随之失传大半，仅余残篇。这对以炼器立宗的青云宗而言，无疑是釜底抽薪。

凌薇，一个名字如同其人，清冷如霜，却又坚韧如竹。自父亲失踪后，她便将自己封闭在炼器峰峰顶的秘洞之中，日夜苦思，试图从儿时偷看父亲炼器、以及零星记忆中，复原那部传说中的《天工开物录》。她天资聪颖，记忆力更是超乎常人，幼时曾无意间翻阅过父亲珍藏的《天工开物录》全本，虽然当时年幼，许多深奥之处难以理解，但那书中无数奇巧的构思和精妙的图谱，却如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深处。这个秘密，除了她自己，便只有慕清婉知晓。

慕清婉知道，凌薇虽不擅丹道，却对机关器械有着近乎痴迷的执着，且颇有几分习武的天赋，身手矫健。这些年来，她一直默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炼器峰，试图从残存的典籍和自己的记忆中，重现昔日辉煌，奈何炼器之道博大精深，非一日之功，更非一人之力可及，尤其是缺乏系统的传承和指引。

而那《天工开物录》，也并非凭空而来。据凌振岳生前偶尔提及，此书乃是他根据自家祖传的一部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炼器秘典——《万象造化经》的残篇，结合自身在青云宗所学以及多年炼器心得改良创作而成。《万象造化经》据传来自修真界早已覆灭的顶尖炼器宗门——神工宗。凌振岳本是神工宗一位长老之子，天赋卓绝，却因性情太过耿直，在竞争宗门圣子（即掌门继承人）时遭人陷害，被废去部分经脉，逐出宗门。其家人暗中安排他来到这偏远的蛮荒之地青云宗避祸，原意是让他安度余生。但他终究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凭借着对炼器的一腔热血和深厚学识，加入了当时的青云宗，并一手将名不见经传的炼器堂发展壮大，成为后来的炼器峰，而《天工开物录》便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

石分这份《灵械合一报告》中提及的许多理念，例如“模块化法阵”、“能量核心”、“神识耦合”，虽然是以修仙体系的语言描述，但其精髓与《天工开物录》中某些失传的篇章，以及慕清婉曾听凌薇偶尔提及的、源自《万象造化经》的零星构想，竟隐隐有相合之处！

“薇儿或许能从这份报告中得到启发，甚至……石师弟的这些想法，若能与《天工开物录》的残篇，乃至薇儿记忆中的《万象造化经》片段相互印证、补全，说不定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火花！”慕清婉心中一动。

“而且，石师弟的方案若要实施，必然离不开炼器峰的支持。薇儿虽然孤僻，但对炼器峰的复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若她能理解这份方案的价值，定会全力支持。”

想到这里，慕清婉不再犹豫，她小心翼翼地将兽皮纸收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绪，转身离开了静室。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朝向丹心子师尊闭关的洞府，而是径直朝着云雾缭绕、显得有些萧瑟的炼器峰方向而去。

炼器峰位于青云七峰的西侧，地势险峻，山体多矿脉，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与金属气息。曾几何时，这里炉火熊熊，锤声不绝，是宗门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但如今，慕清婉一路行来，只觉山道冷清，偶有几名炼器峰弟子经过，也是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黯然。

看着峰中各处废弃的炼炉和残破的工坊，慕清婉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她还记得小时候，凌伯伯在世时，炼器峰是何等风光。那时，凌薇还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常常拉着她偷偷去看那些新奇的法器和机关造物。

“薇儿……”慕清婉轻叹一声，加快了脚步。她知道凌薇将自己关在峰顶的“天工秘洞”中，那里曾是凌振岳峰主专用的炼器室，也是炼器峰禁地之一。

不多时，一座巨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洞口被一道厚重的石门封锁，门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隐隐有灵力波动。这便是天工秘洞了。

慕清婉整理了一下仪容，上前轻轻叩响石门，同时运起灵力传音道：“薇儿，是我，清婉。”

洞内沉寂了片刻，才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疏离的女声道：“清婉？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在我没有进展之前，不要来打扰我吗？”

“薇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关乎炼器峰的未来，甚至……整个青云宗的命运。”慕清婉语气凝重地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随即“咔咔”几声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昏暗的光线从洞内透出，隐约可见里面堆满了各种金属材料、工具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半成品。

“进来吧。”凌薇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慕清婉深吸一口气，侧身走进了秘洞。洞内空间极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金属和矿石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药草味，想来是凌薇为提神醒脑所燃。四周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亮着洞中的景象。只见各种炼器炉具、锻造台、精密的刻刀、量具散落各处，更多的则是无数的图纸和兽皮卷，有些铺在地上，有些钉在墙上，上面画满了复杂的符号和结构图。

而在秘洞中央，一个身着朴素灰衣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专注地盯着面前一张巨大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个复杂的金属构件，似乎是一个法器的核心部件，但尚未完成。女子身形清瘦，长发随意地用一根布条束在脑后，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但那份专注与执着，却让人无法忽视。

“说吧，什么事，能让你如此郑重其事？”凌薇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手中却下意识地摩挲着石台上的金属构件。

慕清婉走到她身旁，将那份兽皮纸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凌薇终于转过头，露出一张清丽却略显苍白的面容。她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当看到慕清婉手中的兽皮纸时，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接了过来。

“《灵械合一报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凌薇随口嘟囔了一句，目光随意地扫向纸面。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她的眼神就凝固了，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她看得极慢，极认真，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原本清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震惊、迷惑、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点燃的火焰！

“模块化法阵……能量核心……神识耦合……这，这是……”凌薇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慕清婉，“这东西，是谁写的？！”

“是丹心堂新晋内门精英弟子，石分。”慕清婉轻声道，“他说，是自己偶有所得，日思夜想而成。”

“偶有所得？日思夜想？”凌薇嗤笑一声，眼神却越发明亮，“胡说八道！这种思路，这种构想……简直是……简直是异想天开，却又……却又他娘的该死的有道理！”她激动之下，竟爆了一句粗口，这在平时是绝无可能的。

她猛地将兽皮纸拍在石台上，双手撑着台面，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吗，清婉？这里面提到的很多东西，很多设想，和我记忆中《天工开物录》的某些残缺片段，甚至是我父亲偶尔提及的、源自《万象造化经》的只言片语，竟然……竟然有种不谋而合的感觉！不，甚至比那些更加大胆，更加……系统！”

凌薇在洞中来回踱步，神情激动：“比如这个‘能量核心’的小型化和高效化，我父亲当年就曾尝试过，但始终无法突破材料和符文的限制。而这份报告里提出的‘灵能压缩阵列’和‘多源供能切换’，简直是……鬼才之思！还有这个‘神识与机械的深度耦合’，通过特定的‘神经元链接阵图’，让修士的神识可以直接操控精密机械……这，这不就是《万象造化经》中传说中的‘造化之手’的雏形吗？！”

慕清婉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她知道，这份报告，触动了凌薇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薇儿，你觉得，这份方案，可行吗？”慕清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