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裂谷逐梦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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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四公司在哪儿?”
卡车司机下巴颏翘了翘:“前面就是2-14”(四公司的信箱代号)。
我和顾震翔俩按司机所指,跨过坎,爬个坡就到了四公司。
顾震翔本可以直接回他的电工班,但他却坚持要把我送到军代表办公室,我很感动,打心底感谢顾师傅,一路相伴,嘘寒问暖,还挺仗义。
看着他向军代表递上介绍信,附耳密语并掏出一个密封的信函呈上,我忽然感觉,原来他是“押解”我的!……我和顾师傅一路相处,后来,我们竟然成了推心置腹,两肋插刀的莫逆好友了,那是后话。
▄报到
顾师傅办办完手续就走了。
看着接待我的军代表,一颗红星头上戴(五角星帽徽),革命红旗挂两边(红色领章)忽然我有种亲切感。
“你就是考绿君子?”军代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心里一紧,莫非军代表看过我的档案?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军代表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查我的档案?自己吓唬自己吧!我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回答:“是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报到?”
“我在重庆2350干二期工程收尾,工程刚结尾,领导就安排我过来了……”
电话铃声响起,军代表拿起电话,听完电话:“我到指挥部开会。”指了指考绿君子说“高师傅,你过来安排一下。”
高师傅过来:“好的,我来安排,你放心开会去。”
军代表走后,高师傅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他看我迟疑没动:“怎么?还要轿子来抬你?”
高师傅是工宣队的,面生,也许原来没见过,再说公司四五千人,没见过也正常。
考绿君子默默跟在他后面,他把考绿君子带到二工地,考绿君子纳闷,熟悉的二工地竟然没见到熟人……
一进二工地办公室,见到粟信义(虽无深交,但却面熟,粟信义,重庆人,1965年2350工程重庆招工进厂,因喜欢操扁卦(四川方言:练武术),曾有过交往,终见熟人,忍不住:“嗨,你格龟儿子,小粟……”我见粟信义面无表情:“我是考绿君子,你忘啦?……”
“老实点,小粟也是你叫的!”高师傅转身拉过小粟:“人给你带来了,给我看好了!臭老九,给点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是二营营长粟主任。听他的安排,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高师傅严肃地警告我,然后转身走了。
渡口市,后改名攀枝花市,当时我们单位学习解放军,按军队编制,工地称呼“营”,下面依次为“连”(工段)“排”(工种或工长)“班”(班组)。粟信义是二工地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营级也就是原来的工地副主任。
“你先回去,明天再来。”粟主任公事公办,一派领导模样板着脸地说。
我找到武阿培小组,师傅们都在屋里。看我到来,都围过来嘘寒问暖。
师傅们听说我的行李还没有到说:这会儿小王(王志举)、小邹(邹畅城)回家探亲去了,有的是床位,铺盖也是现成的,你先用,等行李来后再用你自己的。说着,华师傅就帮我把床给收拾好了。
小组师傅们真好,心里暖暖的,有点那个什么……,回家的感觉,……
▄工长
工段通知我去当综合工长,按军事编制,相当于排长。
工长是建筑施工企业各项管理工作在项目上的具体实施者,是完成建筑安装施工任务基层的综合管理岗位。当时我们工段工长的分工是木工工长——统管工段所有木工,这是主力工长;混凝土工长——统管工段所有混凝土工,也是主力工长;所谓综合工长就是主管诸如钢筋工、瓦工、架子工、电焊工、修理工……反正剩下的工种,没人管的都归综合工长,属于配合工长。
武阿培小组的师傅们听说后都反对,这个工长当不得,华师傅不仅反对,还准备准备去工段理论!
我想我年轻,刚参加工作不久,缺乏实际带兵经验,当个配合工种的工长已经勉为其难,难不成还去争个主力工长干干,干得下来吗!再说,对于一个可教育好的子女(对家庭出身不好,多指所谓“黑五类”、“黑九类”的青年的泛称)头顶上还有顶“三家村反革命”的帽子还没有摘呢,这已经是领导网开一面的照顾了,还争什么争的!
不过,我还是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师傅们都反对!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柳(柳自铧)师傅激动地说:“那个几个班真不是好带的班!特别是那个钢筋班,个个头上生角、浑身长刺、不能碰、还摸不得,工程任务咋个完成!不能去,就留在我们小组也比去当工长强。”
“任务完的成不成倒是其次,别把小命搭上了!”师兄邓岩鑫愤愤地说。
“此话怎讲?”我问。
“这帮重庆仔,从进厂就打架斗殴,文革运动更是打、砸、抢、偷鸡摸狗,武斗放血,没人敢管!”贺师傅说。
“不知道工段咋想的,住哪不好,偏偏还要你住在钢筋班!”华师傅说:“你去当工长也行,别搬,就住在我们木工班里,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
我知道师傅们是为我好,重庆的武斗场面我经历过。但是,我没有选择,既然领导已经做出这样的安排,我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
我去钢筋班,是粟信义送我去的,他甩下一句话“这是你们的新工长,考绿君子。”转身就走了。看着工人们陌生冷淡的目光,我什么也没说,把行李往一个空床上一撂,准备铺床。
“爬你妈卖批!(四川方言,脏话,浑话,滚开的意思)” 一个小伙子伸手把我的行李扔在地上。要搁以往,我哪能受这种闲气!我被傻傻地撂在那儿……
正好刘宇铮进来,见状,忙帮我拾起行李:“来,你睡我这儿。”
刘宇铮,我认识,五十来岁,钢筋班班长,东北人,1954年南下支援武钢的老工人,在二工地也是技术上响当当的人物:“刘班长,那,你呢?”
“别叫我班长,我不是班长啦!我睡上铺,你当工长的,睡下铺方便工作。”刘宇铮说着就要给我让床。
我一把夺过行李,扔到上铺:“刘师傅,不可!你是年长的老师傅,你别动!我睡上铺。”
“那张床空着,怎么就不能睡?”
“那是我们郑班长的专座,用来打牌、玩耍、洗脚的……”刘师傅悄悄说。
郑班长,就是那个扔你我行李的小伙子。(后来才知道,不是姓郑,而是姓曾,名嘉隶。
班长曾嘉隶,重庆人,重庆2350招工后直接进了渡口,所以我不认识。文革中以胆大,敢打敢拼名噪公司,造反夺权时当了班长。号称“拼命二娃子”, 我想,工长和班长在工作上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为这点事犯不着翻脸上火,再说我戴个“小三家村”的帽子本来就是批判监管对象,可以教育好子女(出身不好的子女)臭老九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也是当时的形势,人在矮檐下,自个儿先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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