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帝的“市场调研”与保温杯的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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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带着老城区特有的、不那么刺眼的暖黄色，艰难地挤过窗棂上积年的灰尘，在堆满书籍和电子废料的客厅地板上投下几道歪斜的光斑。空气里，灰尘在光柱里懒洋洋地飘浮，混杂着牛肉面残留的葱花味、旧书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那是玲珑在擦拭那张多功能医疗平台。

鹿玖是在一阵持续不断、富有节奏感的“沙沙”声中醒来的。他揉着发酸的脖子从地铺上坐起，迷茫地循声望去。

角落的垫子上，李如玉已经坐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松柏，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嘴唇也缺乏血色。宽大的灰色卫衣罩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愈发显得单薄脆弱。她的一只手还按在小腹的位置，眉心微蹙，似乎在忍受着源初炉枯竭带来的隐痛。

但她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快没水的圆珠笔，在一本摊开的、封面印着《市场营销学入门》的旧书上奋笔疾书！

那“沙沙”声，正是笔尖在粗糙纸页上疾走的声音。她的眼神锐利专注，时而凝神思索，时而下笔如飞，那架势不像在看书，倒像是在批阅紧急军情奏报。阳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脸轮廓和微微颤动的长睫，形成一种病弱与锐气交织的奇异画面。

鹿玖张着嘴，半天没合拢。祖宗醒了？什么时候醒的？醒了第一件事居然是…看《市场营销学入门》？！还做笔记？！他感觉自己对“工作狂”这个词有了全新的、带点惊悚的认知。

“陛…陛下？”鹿玖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句，生怕惊扰了这位沉浸在学习中的商业奇才。

李如玉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极轻微的、带着点不耐的“嗯”声，算是回应。笔尖依旧没停，在“消费者行为分析”那一章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一行遒劲的小字：“需深究！此乃‘民心向背’之本也！”

鹿玖：“……” 民心向背？祖宗您这切入点是不是有点过于帝王心术了？

玲珑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那条残破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尽量不发出噪音。她把水杯放在李如玉手边，低声道：“陛下，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李如玉终于停下了笔，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她闭了闭眼，似乎将身体深处翻涌的不适感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目光扫过鹿玖，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和审视：“此乃何处？苏卿何在？”声音沙哑，却已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腔调。

“报告陛下！”鹿玖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这里是苏博士在城里的安全屋！博士在里间休息，玲珑姑娘在收拾。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买了包子，还有牛奶……”他像个殷勤的小太监，语速飞快。

李如玉的视线掠过鹿玖，落在他身后桌子上那个其貌不扬的银色保温杯上，眼神微微一凝。昨夜巷中那沉闷如古钟的撞击声和混混惊恐的惨叫似乎在她脑海里回放了一下。她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目光又落回那本《市场营销学入门》，眉头再次蹙起，似乎对书中某个概念产生了极大的困惑。

鹿玖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热牛奶和包子。等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时，发现苏青博士也醒了，正站在桌边，手里拿着几块小巧的金属构件和一个微型焊枪，对着一个拆开的、结构复杂的仪器外壳比比划划，眉头拧得比李如玉还紧，嘴里还无声地念念有词。桌上那本《市场营销学入门》被她随手扒拉到一边，压在了几份发黄的电路图下面。

得，又一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主儿。鹿玖感觉这个小小的“安全屋”里，气压有点低。他把早餐放在李如玉面前的小凳子上，又给苏青博士那边也放了一份。

“博士，您也吃点？”鹿玖小声提醒。

苏青博士像是没听见，焊枪头点在一个微小的接口上，瞬间冒出一缕青烟和刺鼻的松香味。她眉头都没动一下。

李如玉倒是拿起一个温热的包子，小口地、优雅地咬了一点，细细咀嚼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本摊开的书。她吃得极慢，仿佛在品味，更像是在思考。一个包子吃了快十分钟，看得鹿玖都替那包子着急。

“鹿玖。”李如玉忽然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拿起旁边的圆珠笔，在《市场营销学入门》的扉页空白处飞快地画了几笔。鹿玖凑过去一看，差点没背过气——那潦草却神似的简笔画，分明是楼下那个挂着“老王五金店”招牌、门口堆满水管和旧电机的铺子！旁边还有一行批注：“实地勘察，品类繁杂，定价混乱，潜力待估。”

“陛下，您…您这是要干嘛？”鹿玖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如玉抬起苍白的脸，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让鹿玖头皮发麻的、属于帝王的探究欲和行动力：“纸上得来终觉浅。此书所言‘市场调研’，寡人深以为然。”她指了指那副简笔画，“此间铺面，可为‘大华商会’初探此界商贾运作之样本。汝，随寡人走一趟。”

“走一趟？！”鹿玖差点跳起来，“陛下！您这身子骨…苏博士说了要静养！再说外面…外面可能有危险！”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静静立在桌上的钛钽合金保温杯，又想起昨晚巷子里混混们见鬼的表情。

“区区小恙，何足挂齿。”李如玉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甚至试图自己站起来。然而身体刚离开垫子，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按着小腹的手微微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玲珑立刻上前一步，机械臂轻轻扶住她：“陛下，您的身体……”

“无妨。”李如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适，目光扫过鹿玖和那个保温杯，“玲珑留下，照看苏卿。鹿玖，汝持此‘杯盏’，护卫左右即可。”她把那保温杯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只是件寻常的礼器。

鹿玖：“……” 护卫？用保温杯护卫？他感觉自己像被钦点成了拿着尚方宝剑（保温杯版）的御前带刀侍卫，压力山大。

苏青博士终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或者说，是被那刺鼻的松香味呛得抬起了头。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眼神执拗的李如玉，又看看一脸苦瓜相的鹿玖，最后目光落在那个保温杯上。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动作让鹿玖觉得她更像疯狂科学家了），没说什么，只是从桌上一堆零件里扒拉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金属片，随手抛给鹿玖。

“简易生命体征监测仪，贴她手腕内侧，数据异常震动报警。”苏青博士言简意赅，说完又埋头焊她的电路板去了。

鹿玖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小东西，感觉像接到了个烫手的山芋。得，这下连远程监护都安排上了。他看着李如玉那副“朕意已决”的表情，知道劝是劝不动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杯，郑重其事地塞进昨天那个登山包，又把那个小金属片小心翼翼地贴在李如玉冰凉的手腕内侧。

“陛下，那…咱就简单看看？速去速回？”鹿玖做着最后的挣扎。

李如玉没理他，在玲珑的搀扶下，再次尝试起身。这次她稳住了，虽然步伐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她甚至整理了一下宽大卫衣的领口，仿佛即将巡视的不是楼下乱糟糟的五金店，而是她的金銮殿。

老旧居民楼的楼梯对此刻的李如玉来说，不啻于一座需要征服的高山。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手扶着斑驳掉漆的墙壁，一手紧紧按着小腹，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鹿玖紧张地跟在后面半步，登山包里的保温杯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像揣着个随时准备发射的炮弹。

好不容易挪到楼下，扑面而来的是老城区上午特有的喧嚣。早点摊的油烟味，自行车铃铛的叮当声，大妈们买菜归来的高声谈笑，还有隔壁理发店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的“爱情买卖”……这一切对李如玉而言，无疑是陌生而嘈杂的“市井之音”。她微微蹙眉，脚步顿了一下，似乎在适应这过于“鲜活”的环境，但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的每一个店铺招牌、橱窗摆设、进出的行人。

“老王五金店”就在街角，门脸不大，玻璃门油腻腻的，里面堆满了各种金属管件、工具、电线和叫不出名字的零碎，光线昏暗。店主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穿着油腻工装裤的秃顶男人，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的小马扎上看手机短视频，外放的声音震天响。

李如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目标。她示意鹿玖在门口稍等，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然后以一种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某种奇异威仪的步态，走进了五金店。

鹿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着登山包守在门口，像个尽职的保镖，眼睛死死盯着里面。他看见李如玉没有去柜台，而是直接走向了里面堆满货物的货架区。她走得很慢，手指偶尔拂过冰冷的金属管件，拿起一个水龙头阀芯仔细端详上面的标签（价格、产地、材质），又拿起一盒不同规格的螺丝钉，研究包装上的说明。她看得极其专注认真，眉头时而紧锁，时而微挑，嘴里似乎还在无声地默念着什么，像是在记忆，又像是在分析。

老王起初没在意，以为是哪个街坊来找东西。但当他抬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得吓人、穿着不合身卫衣、气质却冷得出奇的年轻女孩，在他店里像逛博物馆一样仔细“研究”他的货物时，他有点懵了。特别是那女孩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看得他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