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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逍遥双剑交击斩开皮卷,空中爆开一团磷粉,显出北斗七星图案。磷火中传来沙哑声音:\"明日子时一刻,云州军营,左大都尉见,七星映剑。\"他浑身剧震——三年前那个雪夜,传授剑法的黑衣人临走前说过:\"七星映剑时......\"
七人到云州营时,顾远暗卫早已潜伏多时,残月隐入云层,黄河的涛声裹着寒意。七道黑影被暗卫蒙眼带入中军一处偏帐,帐内未点灯烛,唯有火盆中跳动的炭火映出顾远那冷峻的侧脸。他指尖摩挲着狼牙符,目光扫过被带来的七人——北斗七子的呼吸声或粗重、或轻浅,却无一不带着紧绷的杀意。
“王畅,”顾远开口,声音如铁器刮过青石,“你腰间寒铁链的第三环内,刻着‘王铁锤’三字。”
水匪头目猛地抬头,蒙眼布下喉结滚动——那是他亡父的名讳,十年前随西都城破一同埋入黄土。顾远抬手掷出一物,声清脆刺耳。王畅腕间一沉,竟是半截断裂的陌刀,刀柄饕餮纹与他腰间刀的雕花严丝合缝。
“天佑元年,你父为汴州刺史铸刀三百柄,”顾远拨动炭火,火星溅在陌刀残刃上,“刺史却将他灭口,谎称刀胚有瑕……如今这三百柄刀,正在耶律洪的亲卫营里饮血。”
王畅浑身剧震,暗卫扯下他的蒙眼布,火光刺痛双眼的刹那,他看见刀身反光中映着云州军械库的图册——那些陌刀的形制,与他父亲的手稿分毫不差。
帐帘忽被寒风掀起,姬炀白发如霜,未等暗卫动作,指尖已凝出寸许冰棱。顾远却轻笑一声,将酒樽推至案边:“京兆府姬氏商行的地窖第三层,藏着六坛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冰棱“咔嚓”碎裂,姬炀瞳孔骤缩——那是他家族覆灭前,为小妹及笄礼备下的酒。
“令妹没死。”顾远语出如刀,劈开帐内死寂。他甩出半幅染血罗帕,帕角绣着歪斜的“炀”字,“乙室部将她充作女奴时,我的人换了她的鸩酒。”
李襄暴起,破空声未至,顾远的弯刀已抵住他咽喉。帐外传来铁甲摩擦声,暗卫的弩箭对准众人后心。
“轻功了得?”顾远刀锋下压,血珠顺着李襄脖颈滑落,“三年前潞州粮仓失火,三百契丹兵追捕的盗粮者,左肩箭伤每逢阴雨便发作——是你吧?”
李襄僵在原地。那夜他中箭坠崖,醒来时箭伤已被草药敷裹,崖底还留着半块刻着狼纹的铜牌——此刻正挂在顾远腰间。
邹野嗤笑,道袍无风自动:“左大都尉查得仔细,却不知‘亢龙有悔’的道理?”他足尖在地上划出坎卦,袖中木剑已抵住身后暗卫咽喉。
顾远不恼反笑,掀开帐中屏风。一张浑河沙盘赫然显现,水流中漂浮着数十艘微缩战船——正是三日前邹野设计歼灭契丹水师的阵型。
“邹公在龟甲上刻第六道裂痕时,可算到此局?”顾远指尖点向沙盘某处,木船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与那夜浑河上的猛火油一模一样。
左耀怒吼欲起,却被沙盘下的机关锁扣住铁棍。顾远扔给他一卷羊皮,上面绘着他养父战死的山谷地形,朱笔圈出之处,正是当年契丹伏兵的暗哨。
“力能扛鼎,却护不住至亲,”顾远声如寒铁,“不如与我斩尽仇寇。”
左耀双目赤红,铁棍轰然砸地,沙盘震颤如雷。
黄逍遥长笑,袖中剑光如电,直取顾远面门!暗卫弩箭齐发,却见他双剑画圆,箭矢尽数钉入帐柱。剑尖距顾远三寸时,一方玉匣忽现案上——匣中《落英剑谱》残页泛黄,正是他师门失传的最后一式。
“沧州左营的剑碑下,埋着你师父的左手剑。”顾远岿然不动,“他临死前刻在地牢墙上的血字,你可看全了?”
剑锋倏停,黄逍遥腕间青筋暴起。那夜他杀入地牢,只见墙上血书“七星”二字,原以为是仇家名号,而今……
炭火“噼啪”炸响,顾远割开掌心,血滴入七星狼头樽:“诸君血仇,我皆可偿。但我要的,是这天下再无契丹铁蹄踏碎的中原!”
李鹤道:“只要你帮我宰了那个乙室部右眼带疤者,我这条命给你都行!”他掷出染血的青铜面具,正是当年凌辱其母的契丹贵族信物。
\"都尉好手段。\"邹野拨动算盘,珠响如金戈交鸣,\"只是不知我等七人性命,值几钱几何?我等皆是中原人,为何要帮你这个契丹人卖命?\"
顾远掀开地砖,露出下面埋着的契丹军饷箱。箱盖开启时,七人齐齐倒吸冷气——里面堆满拜火教追查多年的中原各地户部贪腐密档……
\"诸君性命,可抵半壁江山。\"顾远挥刀割破掌心,血珠溅在阵图中央,\"但顾某要的,是让诸位看到自己值多少。\"
顾远接着道:\"去年腊月,我亲手把我羽陵残部三个孩童送进拜火教炼丹炉。\"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眼底血丝,\"因为他们叫我族长。\"
众人沉默间,账外忽然腾起绿色狼烟。顾远猛地推开供桌,露出地下密室入口:\"拜火教的搜魂使来了,走水路!\"
密道里飘着腐臭味,王畅举着火折子开路。这个曾也专盗辽墓的河南佬突然停步,指着墙上某处莲花纹:\"诸位,劳驾谁往这儿撒泡尿。\"见顾远等七人全愣住,他咧嘴笑道:\"童子尿破机关,我看你们这岁数还没开荤吧?\"
众人哄笑中,顾远耳尖发烫。他忽然想起上月巡营时,张三金送来四个汉人女奴。那时他故意装出急色模样,却在帐中与扮作婢女的金牧对完了整本《推背图》。
密道尽头水声渐响,老二姬炀突然拽住顾远:\"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链子枪绞住三支毒箭。箭头幽蓝,正是拜火教追杀用的\"凤凰泪\"。
水闸开启的瞬间,七人乘木筏冲进暗河。王畅用银针试了试水质,突然脸色大变:\"水里有尸蛊!\"话音未落,老七黄逍遥已经扎进水中,再冒头时嘴里叼着个陶罐——里面正是培育蛊虫的母体。
\"接着这个!\"顾远扯下狼牙吊坠扔给他,\"含在舌下可避百毒。\"这是外公留给他的最后念想,此刻却在黄逍遥口中救下七条性命。
半晌,待账外无动静时:众人从密道爬出回到帐。顾远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解下佩刀插进土里:\"顾某今日立誓,他日若负诸位,犹如此刀!\"
帐外忽传鹰唳,金牧拎着拜火教探子的人头掀帘而入。血泊中,那人指尖还捏着未燃尽的传信符,符上朱砂写着“七星聚,大凶”。
顾远踩碎符纸,火光映亮七张决绝的脸:“记住,凶星照命的——该是他们。”
炭火将息,顾远震袖扫落案上兵符。青铜兽钮撞地声如惊雷,北斗七子尚未从刚才的震颤中回神,便见这位契丹大将撕开左襟——苍狼刺青下竟叠着道陈年刀疤,疤痕走势正是汉地游侠惯用的反手刀。
\"某七岁那年,古日连部的屠刀架在我族长颈间。\"他指尖划过那道疤,血珠在火光下泛着暗金,\"娘亲用汉人乳母教的法子,在狼头纹下添了这道'忠'字痕。\"
帐外北风卷着雪花扑入,王畅手中刀无意识收紧——那疤痕的起笔走势,分明与他家传的《王氏锻经》中\"忠\"字铭文一模一样。顾远甩出七枚玉珏,玉色在炭火映照下流转如星河:\"天枢王畅,天璇邹野,天玑左耀,天权姬炀,玉衡李襄,开阳李鹤,摇光黄逍遥。\"
李襄的飞爪扣住玉珏,腕间发力却纹丝不动。玉珏背面浮凸的星图刺痛掌心,顾远身法如鬼魅踱至他身侧,用契丹语低吟两句,转而换作河洛官话:\"'辰时鼠洞,亥时狗窦'——李兄弟的越狱诗,某请云州最好的石匠刻在了乙室部祭坛下。\"
黄逍遥双剑骤然出鞘,剑气削落帐帘束带。飘落的青布露出背面血字,正是他师父临终前未写完的《七星剑诀》残篇。顾远信手接住布帛,指腹抹过剑痕:\"尊师在幽州地牢用指甲刻了三个月,可惜最后三句被狱卒打断了。\"
帐内死寂中,炭火爆出最后的火星。邹野以剑指地,先天八卦阵的辉光竟与玉珏星图遥相呼应:\"左大都尉是要我们做北斗,还是做提线傀偶?\"
\"我要诸位做执棋人。\"顾远掀开屏风后的暗格,七套精铁打造的星官服赫然在列——王畅的肩甲铸着锻铁纹,邹野的袖口绣河图洛书,李贺的护心镜嵌着半块青铜面具。最惊人的是黄逍遥那套,双剑鞘上密布星宿孔洞,正是他师门失传的\"星陨剑匣\"。
左耀暴吼着抡起铁棍,罡风掀翻火盆。暗卫弩箭未发,顾远已鬼魅般切入他中线,三指扣住其喉间\"人迎穴\"。
\"左兄可知,\"顾远声冷如铁,\"你父战死的鹰愁涧,埋着三百斤漠北雷火弹?\"他甩出半张焦黄信纸,正是左耀养父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遗书,缺失的半张此刻严丝合合缝。
李鹤撕开胸前麻布,烙痕下竟翻出汉隶刺青——\"诛尽胡虏\"。这秘密他藏了十年,此刻却在顾远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摇光星君的《破阵谱》,某已派人送至沧州左营旧址。\"
姬炀掌中冰霜骤凝,帐内温度急剧下降。顾远不避不让,任寒雾爬上眉梢:\"天权星君可还记得,令妹被掳那日,马车帘角绣着什么?\"他展开的丝帕上,半朵冰莲与姬炀怀中残帕完美契合。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七套星官服已染血立誓。王畅手握天枢玉珏,寒铁与星图产生共鸣;邹野的桃木剑点过七星方位,地面尘埃无风自动;黄逍遥的双剑归匣时,机括咬合声如龙吟。
\"三个月内,天枢掌黄河水运,天璇控云州粮道。\"顾远割破七盏油灯,灯油在沙盘上汇成契丹版图,\"玉衡星君的轻功,该让耶律洪的密探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一暗卫掀帐而入,扔下个仍在滴血的包袱。滚出的头颅双目圆睁——正是当年屠戮王畅全家的汴州判官。王畅铁链骤然绷直,顾远却踩住那头颅:\"这才是个开始,我要你老王亲手斩下耶律洪的苍狼旗。\"
李襄的飞爪扣住沙盘中的云州城模型:\"你要我们做光明正大的鬼?\"
\"不。\"顾远拔出狼首刀劈开沙盘,黄河水道的裂痕精准分割契丹疆土,\"我要诸位成为照破乱世的七星——在耶律洪看来你们是叛匪,在百姓眼中你们是侠盗,而在顾某这里......\"他挥刀割断自己一缕黑发,发丝落入七星血酒,\"你们是能终结这个乱世的——人。\"
老大王畅挥剑斩道:\"王某残躯,愿为星火。\"其余六人纷纷割破手掌,将血滴在顾远佩刀之上。随即,七柄利刃同时刺入狼头樽。北斗七子,今日相聚!
……
城南三十里,金牧举着火把低语:\"兄长为何不用你左大都尉身份压服他们?\"
\"你看这北斗。\"顾远指向夜空,星光刺破云层投在墓碑上,\"中原百姓见了说是紫微垣,契丹儿郎见了说是斡难河神——可星光何曾变过?\"
七十里外浑河水寨,左耀抡起铁棍砸碎契丹税船。船板裂开处,三百柄陌刀寒光耀目;同一时刻,李襄如鬼魅般掠过耶律洪云州亲卫金帐,帐中机密文牒不翼而飞;黄逍遥的双剑在云州城头刻下七星阵,每个星位正对应拜火教一处祭坛......
当第一声狼嚎响彻草原时,七道黑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他们身后,顾远的中军大帐悄然飘起面玄色旗帜——无图腾无徽记,唯有用北斗七星光痕绣着个\"汉\"字。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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