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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愤怒和痛心,声音嘶哑破碎:
“我谋反?我恨不得杀了你!但不是为了我那个被野心烧昏了头的爹!是为了她!为了这个被你伤得遍体鳞伤却还把你当成天的傻姑娘!”
史迦猛地踏前一步,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顾远,字字泣血,控诉如刀:
“你心里只有你那张破地图!只有你死去的妻子!阿灼姐姐为你熬药烫伤了手,你看不见!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偷偷抹眼泪,就因为你梦里喊的都是‘阿茹娜’!你看不见!她今天为了给你找那味该死的‘七叶莲’解你旧伤淤毒,被‘铁线青’咬伤!拖着一条肿得发黑的腿回来,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你呢?!你还在这里看你的地图!你问过她一句没有?!你关心过她一点没有?!她是不是活该?!是不是就活该做那个影子?!是不是她的命在你眼里,就真的这么贱?!这么不值钱?!顾远!你说话啊!!”
史迦的哭喊,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顾远的心脏,再反复搅动。他搂着阿古拉的手臂僵硬如铁,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画面、阿古拉强颜欢笑的瞬间、她眼中偶尔闪过的失落和委屈……如同被史迦这血泪的控诉彻底激活,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阿古拉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额发,小腿上那刺目的、肿胀发黑的伤口,那浸透布料的鲜血,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为了给他找药……被毒蛇咬伤……
“我……”顾远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史迦那一声声“替身”、“影子”、“不值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撕扯着他自以为坚固的壁垒。他自以为的深情,他沉溺其中的悲伤,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去了所有悲情的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出其下最自私、最残忍的真相——他用一个活生生、深爱着他的女孩,去填补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他用她的血肉之躯,去祭奠他亡妻的墓碑!
“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灵魂被彻底撕裂的哀鸣。
支撑着他屹立不倒的、那属于统帅的、属于契丹狼王的、属于复仇者的所有坚硬外壳,在史迦血泪的控诉和阿古拉腿上的剧毒伤口面前,轰然崩塌,碎裂成齑粉!
顾远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一晃。他不再看任何人,那双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胆寒、在谋划时洞穿人心的锐利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剧痛和铺天盖地的自我厌弃。他搂着阿古拉的手臂失去了力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滑去。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顾远,这个曾让整个苗疆敬畏、让拜火教忌惮的男人,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竹地板上!他紧紧抱着怀中的阿古拉,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将脸深深埋进她单薄的肩窝。
“对不起……阿古拉……对不起……”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他埋首的地方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无助,“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伤你这么深……我混蛋……我该死……”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阿古拉肩头的衣衫,灼热得烫人。
“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嘶哑哽咽,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像是溺水的人,徒劳地抓紧阿古拉的手臂,一遍遍地重复着空洞的保证,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张红静静地站在被史迦掌风轰开的破洞边缘。冷冽的晨风裹挟着竹林的湿气和灰尘,灌入这间一片狼藉的竹楼,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爆发到骤然逆转的全过程。
当史迦那带着必杀之意的毒掌拍向顾远,而阿古拉如扑火飞蛾般挡在身前时,张红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一刻,她看到了史迦眼中灭顶的惊恐和不顾一切逆转掌力的决绝。她更看到了顾远在阿古拉扑入怀中时,那瞬间僵硬的肢体和眼中爆发的、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慌——那不是统帅的威严,而是一个男人在即将失去珍视之物时最本能的恐惧。
史迦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顾远那看似强大冷酷的外壳彻底剖开,暴露出里面那个被亡妻之痛折磨得千疮百孔、却又因自私而深深伤害了另一个深爱之人的灵魂。当顾远那声绝望的嘶吼响起,当他抱着阿古拉轰然跪地、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痛哭流涕、卑微祈求原谅时……张红心中那座由仇恨筑成的、摇摇欲坠的冰山,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巨大的呻吟,彻底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碎片沉入心底,激起的不是复仇的快意,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酸涩的了悟和……难以言喻的悸动。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在竹楼里冷静地抛出“合作”提议、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那个被阿古拉奉若神明、被无数苗民感恩戴德的“苗疆救星”,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阴险仇敌”……他的内核,竟包裹着如此汹涌的痛苦和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阿古拉那句带着哭腔却斩钉截铁的维护,再次清晰地回响在张红耳边:“你懂什么?!他连自己伤口流血都忘了,却记得每个立过功的小卒的名字!他就是苗疆的救星!是这乱世里唯一的光!”
此刻,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抱着受伤的爱人,哭得浑身颤抖、卑微祈求原谅的男人,张红终于无比真切地触碰到了阿古拉所信仰的“光”的背面——那并非神只般的完美无瑕,而是一个伤痕累累、背负着沉重枷锁、会犯错、会脆弱、会为伤害所爱之人而痛不欲生的……真实的人。
恨意,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夹杂着理解、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以及……一种奇异的、想要靠近去探明真相的冲动。
就在顾远深陷于无尽的悔恨深渊,泣不成声地哀求原谅时,他怀中那具一直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不是的!远哥哥不是那样的!”
阿古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顾远紧箍的双臂,忍着腿上传来的钻心剧痛,硬是转过身,张开双臂,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将跪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顾远死死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苍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小腿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再次渗出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竹地板。可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那双红肿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毫不畏惧地迎向史迦震惊、痛心又愤怒的目光。
“史迦!”阿古拉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异常清晰,“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远哥哥!不许你这样骂他!他比谁都苦!比谁都难!他不是故意的!”
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如同失去灵魂般、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顾远,眼中瞬间蓄满了心疼的泪水。她转回头,对着史迦,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在呐喊:
“是!他心里有阿茹娜姐姐!他忘不了!那是他心尖上的疤!剜掉了会死人的!可那又怎么样?他难道就不配活着了吗?他难道就不配被人心疼了吗?”
她激动地指着顾远,泪水汹涌而下: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啊!他为了自己部族的族民能活得像个人,不用再被拜火教当牲口一样驱使、虐杀!他顶着‘叛徒’的骂名,在张三金那个老魔头眼皮底下周旋,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他呕心沥血地制图、谋划,想着怎么让苗疆的子民吃饱穿暖,怎么让我们的寨子更安全!他记得每一个为他流过血的战士的名字!他为了给营地里受伤的兄弟多争取一口肉汤,能亲自去跟拜火教的后勤拍桌子!他肩膀上那么重的伤,换药时疼得脸色发白,可他吭过一声没有?!他为了不让大家担心,硬是忍着!这些!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阿古拉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心疼: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他连血在流都忘了!可他没忘记过任何一个需要他守护的人!没忘记过任何一个对苗疆的承诺!这样的人,你凭什么骂他是负心郎?!凭什么说他无情无义?!他的情义比山重!比海深!只是……只是他的心……太满了……装满了别人的苦,装满了苗疆的难,装满了死去的阿茹娜姐姐……满得……满得快要裂开了!他哪里还有地方……装下他自己那点痛?装下……装下我那点……小小的委屈?”
说到最后,阿古拉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哽咽。她再次看向身后的顾远,看着他因自己的话而浑身剧震、抬起那张布满泪痕、写满难以置信和更深痛楚的脸。
阿古拉伸出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上顾远冰冷潮湿的脸颊,用指尖擦拭着他不断滚落的泪水。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
“远哥哥……我不委屈……真的……能看到你好好地活着,能站在你身边……能替你分担一点点……哪怕只是帮你熬一碗药……阿古拉就知足了……你是苗疆的光……是我心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永远都是……”
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剧烈的疼痛和毒性的侵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古拉!”顾远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嘶吼,猛地伸出双臂,在她倒下之前,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一次,不再是透过她去拥抱另一个影子,而是真真切切地拥抱住了这个叫阿古拉、用生命在爱他、守护他的女孩。他的泪水,滚烫地滴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我错了……阿古拉……我错了……”他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声音破碎,“我不是光……我混蛋……我让你受苦了……”他慌乱地检查她腿上的伤口,看到那肿胀发黑、血流不止的样子,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药!快!找封先生!快啊!!!”他朝着门口,朝着呆立当场的史迦,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嘶吼。
史迦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阿古拉那番泣血的呐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她看着顾远抱着阿古拉,看着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真实的、痛彻心扉的恐慌和悔恨;看着阿古拉即使痛得快昏过去,依旧用那样心疼、那样崇拜的眼神望着顾远……
她眼中的愤怒、不甘、替阿古拉感到的委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一种深沉的、带着凉意的疲惫。原来……是这样吗?她一直只看到了阿古拉的委屈,只看到了顾远的“无情”,却从未真正看清这层层包裹下的、属于这两个人的、如此沉重又如此……炽烈的真相。
父亲……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竹墙上那个被自己掌力轰开的大洞,仿佛看到了父亲金蜈圣手偏执疯狂的脸。为了所谓的“纯粹”,不惜利用、伤害……最终走向毁灭。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心藏无尽悲伤,却仍在燃烧自己,试图照亮一方土地……
“我去……我去找封先生……”史迦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紧紧相拥的两人,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出了竹楼,身影很快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
张红依旧站在破洞的边缘,冷风拂面。竹楼内,顾远抱着昏迷的阿古拉,如同抱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无助而恐慌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的泪水,他那瞬间崩塌的脆弱,他那因恐惧失去而发出的嘶吼……与他之前运筹帷幄的统帅形象形成了最尖锐、最震撼的对比。
阿古拉那句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他是苗疆的光!是我心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此刻在张红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共鸣。她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光芒,并非无瑕,它来自一颗早已千疮百孔、却仍在黑暗中倔强燃烧的心。这世道,并非完人,他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犯着刻骨的错误,却又在痛苦和错误中挣扎着,试图担起那沉重如山的责任。
仇恨的坚冰彻底消融,化作一股温热的、带着复杂滋味的清流。她默默地看着顾远那张被泪水浸透、写满痛悔与无助的脸,看着他小心地抱着阿古拉,如同抱着易碎的琉璃……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晨光,在她心中悄然升起,坚定而清晰。
她不再停留,最后看了一眼这混乱却充满震撼的一幕,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融入了门外渐亮的晨曦之中。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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