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姚梦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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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农村的夜晚总显得非常凉爽，漫天的繁星犹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墨蓝的天幕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将银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大地上，给那低矮的农舍、田野和树木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微风吹起，屋顶上的茅草也在这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

村头广场的大树下坐满了人，男人们靠在树干上轻轻摇动着手中的蒲扇，驱赶着偶尔迎面飞来的蚊虫；妇女则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一边忙着手头的针线活，还一边不忘闲聊着村里的八卦；小孩儿则兴高采烈的在广场上欢快的嬉戏，有跳皮筋的，有抓石子的，有打陀螺的，有跳格子的，总之好玩的把戏层出不穷、乐此不疲。

今天姚梦雪的妈妈竟然非常的豁达，忙完田间地头的农活儿后便说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好闺女，交代她带着弟弟去广场只管开心的玩儿，甚至还给了二十几块零花钱叫她们出去买糖吃，回来时再顺手带瓶大橙汁，等自己做好饭一家人好好庆祝庆祝。

对母亲的表现姚梦雪难免有些疑惑：妈说要犒劳我，还庆祝庆祝，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从小到大姚梦雪在这个家里就是个丫鬟的命，只要她在家，洗衣、做饭、扫地、洗碗，那件事不是她干，母亲向来对她都是呼来唤去，尤其在自己坚持要上高中后，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摆着一张冷脸，恨不得把所有的恼骚和不愉快都发泄在她身上，今天却不知发哪门子神经，竟然对自己这般温和。

难道妈妈对自己这18年的卑微付出竟然良心发现了么，想到这里姚梦雪不由摇了摇头，不能，这不是母亲的性格。这让姚梦雪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母亲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村里人看到姚梦雪也纷纷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小雪，回来啦。”

：“哎哟哟，你看小雪这孩子长得多俊呐。”

在村里人的印象中，姚梦雪就是极少到村头闲逛的人，尤其是去县城读高中后，更是一年难得看见几回，所以看到姚梦雪乡里乡亲都很热情的拉着她聊起了家常，而姚梦雪也是非常礼貌的回应着，估摸着过了1个来小时，姚妈妈的声音终于远远的传了过来。

：“梦雪，晓林，回家吃饭呐。”

听到母亲的呼喊，姚梦雪终于拉起一旁和小伙伴儿玩的意犹未尽的弟弟向着家里走去。

客厅那张四方的木桌子上此时正放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炖鸡、腊肉、醋溜白菜、酸菜扣肉、西红柿炒鸡蛋，妥妥的五菜一汤，桌上甚至还摆上了自己刚带回来的一大瓶橙子饮料，看到眼前的一幕姚梦雪不由瞪大了眼睛：“妈，你这又是杀鸡，又是买新鲜肉的，今天这是咋的啦，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来吗？”

姚晓林也是有些吃惊：“妈，这五菜一汤加饮料可是只有大过节才能吃的到的，你今天是怎么了，捡了钱了吗？”

姚妈妈摇摇头道：“这不你姐放暑假回来了，高兴嘛，就咱三娘母好好的吃一顿，也犒劳犒劳你姐姐，这不辛苦了一天了。”

姚晓林半信半疑的看着母亲，然后摇了摇头：“姐每次放假都回家，这寒来暑往多少回了，头一回见这待遇，不正常，你肯定有啥事儿。”

姚妈妈假装有些生气的说道：“啥事儿，就问你俩吃不吃吧。”。

姚晓林坐下毫不客气的先夹了一块鸡腿放到自己碗里：“那自然是要吃的了。”

：“看你那馋虫的样，也不知道给你姐姐夹一块。”姚妈妈说着竟然夹起另一只大鸡腿递到了姚梦雪的碗里。

看着母亲的动作姚梦雪更是大惑不解，从小到大，只在过年过节或者非常重要的节日母亲才会杀鸡做菜，而每次那大大的鸡腿一定是给弟弟一只，有客人的话一定会给客人一只，如果没有客人那也永远轮不到姚梦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实在馋的慌，非要给弟弟抢鸡腿，结果让母亲揍了个鼻青脸肿，说她不懂得以大带小，不心疼弟弟，还罚她跪了整整半宿，可今天母亲竟然破天荒的给自己夹了只鸡腿，姚梦雪呆呆的看着母亲内心更加惶惑。

：“看你这孩子，啥表情，这是妈奖励你的，快吃。”。

姚梦雪仔细一掂量，自己眼看就高三毕业了，以自己的成绩考个大学一本完全不是问题，但母亲却多次劝她辍学，难不成今天这鸿门宴又是这番心思，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担忧：“妈，你是不是又不想让我读书了。”

姚妈妈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默默吃起了饭：“先吃饭，天大的事咱吃完饭再说。”

母亲的反常让姚梦雪内心越加惴惴不安，怀着忐忑的心情好不容易熬到把饭吃完了，姚梦雪默不作声的主动起身的收拾起碗筷。这时母亲却再次说话了。

：“小雪，你先别急着去忙活。听妈给你说几句心里话。”

姚梦雪只好默默的坐到了四方桌前:“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随之，姚妈妈再次把之前的老一套摆上了桌面:“你看从你爸走后，我们家就只能靠我一个人女人硬撑着，最近我这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了，每次下完地回来，我这腰疼的要命，整宿整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姚梦雪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母亲。

：“你现在也成年了，但你知道的，以我家的情况根本拿不出供你念大学的费用。”

虽然早就料到了母亲的打算，但当这一切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姚梦雪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满心失落的说：“妈，我想读书，以我的成绩肯定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将来毕业了我一定好好找个工作，挣大钱报答您不行吗？”

姚妈妈叹息道：“妈知道你成绩好，但我们家的情况就摆在这里，你说我们拿什么供你念书，你两个姐姐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她们能供你上完高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觉得她们有钱供你上大学吗？”

姚妈妈的话如一根针一般深深扎进了姚梦雪的心里，诚如母亲说的那样，自己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都完全靠着两个姐姐接济，高一那年两个姐姐对自己还非常的热心，但随着日子的推移，大姐早生下了二娃，晓燕姐姐也挺个大肚子将要分娩了，上次去大姐家要学费时姐夫就黑着脸对大姐说，自家孩子的奶粉钱都拿不出来了，这钱还是跑了好几户亲戚才借来的，大姐当时也是一脸的无奈。

那天大姐都没留自己吃饭，给了钱就将她送到了车站，一路都在给她描述自己家庭的困难，确实现在两个姐姐都在家照顾孩子，连姐姐自己的生活费都得伸手向姐夫要，她们的家庭也并不宽裕，确实没钱供自己上大学，虽然满心的不甘，但姚梦雪很清楚，母亲是绝对不会供她上大学的，心灰意冷的她只能无奈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妈，我知道了，听你的，高中毕业我就出去打工，挣钱养你。”

一旁的姚晓林听了却满心的不悦，说到：“妈，你看我也上初中了，但我这成绩怎么考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四姐成绩好能考大学，铁定能成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四姐应该好好读书，要不我辍学出去打工，我来供姐姐读书。”

姚晓林的话似乎给了姚梦雪一丝希望，但她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姚妈妈训斥道：“闭嘴，你才多大就想出去打工。”

姚晓林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和我一般大的几个伙伴都出去打工了，你看晓松现在就在大城市给人家做饭洗碗，上次回来我看见了，可有钱了，听他说外面的世界美的狠哩，我可不比他差吧。”

姚妈妈听完姚晓琳的话有些暴跳如雷：“闭嘴，你给我滚回房间去，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看到姚妈妈的架势姚晓林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闭上嘴回了自己的房间，姚梦雪对妈妈重男轻女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了，但如此情形也让她非常的难受，但终究没再争执，起身要去刷碗，而姚妈妈却再次制止了她。

：“晓雪，你听我说，外面的世界听上去是精彩，但出去打工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听妈妈的，好好找个有钱的婆家嫁了，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嫁个有钱的好婆家。”

：“嫁人？”姚梦雪有些惊诧道：“妈，我还小，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呢，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