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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但寒冷没走。
部落里的人像一群饿狼,眼睛发绿,盯着最后一块冻硬的蛇肉。石墨蹲在火塘边,用石刀一点点刮着肉上的冰碴子,刮下来的碎末分给小孩和伤员。
\"省着吃,\"他说,\"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
没人抱怨。抱怨浪费力气,而力气现在比铁还金贵。
雪停了,但地面还冻得像铁板。蛮虎带着几个战士用石斧砸地,想挖出点草根或者冬眠的虫子。砸了半天,虎口震裂了,只刨出几块冻土。
\"妈的,\"蛮虎骂了一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地比面具人的心还硬。\"
石叶走过来,掌心那道血咒的痂已经发黑。她蹲下,把手按在冻土上,闭着眼念了几句什么。血渗进土里,过了一会儿,土竟然微微松动了。
\"挖。\"她说。
蛮虎瞪大独眼,抡起石斧继续砸。这次,土裂开了,下面居然有一窝冻僵的田鼠,肥嘟嘟的挤在一起,还没醒。
\"巫术?\"铜牙(另一个同名的年轻战士)小声问。
\"不是,\"石叶摇头,\"血热,化了冻土。\"
石墨看着她掌心的伤口,没说话。他知道妹妹在撒谎——那血咒绝对不只是\"化了冻土\"那么简单。但现在,没人会问。有吃的就行。
田鼠撑了两天,又没了。
部落里的人开始眼冒金星,走路打晃。小孩饿得哭不出声,只能张着嘴干嚎。石墨坐在帐篷里,盯着那张从黑齿部落缴获的兽皮地图,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最近的小部落,离我们半天路程,\"他说,\"黑狼族。\"
蛮虎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抢?\"
石墨点头:\"抢。\"
黑狼族是个小部落,人不多,但存粮应该够撑一阵子。石墨不想杀人,但现在,要么抢,要么死。
夜里,十个战士跟着他出发,脚上绑着兽皮,走路没声音。雪地反射着月光,亮得像白天,他们像一群鬼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黑狼族的营地。
黑狼族的人睡得正熟,火塘里的炭火还红着。石墨打了个手势,战士们散开,摸进帐篷,开始搬粮——干肉、冻鱼、一筐晒干的野果。
突然,一个黑狼族的小孩醒了,睁大眼看着石墨。
石墨僵住了。
小孩眨了眨眼,突然小声说:\"……你们是来偷吃的?\"
石墨没说话。
小孩从兽皮褥子底下摸出一块肉干,递给他:\"给。\"
石墨愣住了。
蛮虎在后面低声骂:\"族长,快走!别磨蹭!\"
石墨接过肉干,塞进怀里,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孩子已经缩回被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部落的路上,蛮虎骂骂咧咧:\"心软个屁!他们要是发现粮食少了,明天就得来打我们!\"
石墨没吭声,只是摸了摸怀里那块肉干。
粮食还是不够。
黑狼族的东西撑了三天,又见底了。部落里的人开始啃皮甲、煮骨头,甚至有人偷偷吃雪——石墨知道,吃雪只会让人更冷,死得更快。
\"得想别的办法,\"石叶说,\"先祖记忆里……有招。\"
她让战士们在雪地里挖了个大坑,铺上树枝和干草,再撒一层雪做伪装。然后,她在坑边放了一块冻硬的兽肉。
\"等。\"她说。
到了傍晚,一只饿疯了的狼闻着味来了。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扑通\"!掉进了坑里。
\"今晚吃肉!\"蛮虎大笑,跳下去一斧子劈碎了狼头。
这招挺好使,连着三天,他们坑了三只狼、一只狐狸,甚至还有一头半大的熊。部落里的人终于能吃上正经肉了,脸上有了点活气。
但第四天,坑里没东西了。
\"野兽学精了,\"铜牙叹气,\"不上当了。\"
石叶盯着雪地,突然说:\"换地方。\"
她带着人去了山谷另一头,如法炮制。这次,坑里掉进去的不是野兽——
是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皮袄的流浪者,瘦得皮包骨,摔在坑底直哼哼。
蛮虎举起石斧就要砍,石墨一把拦住:\"等等。\"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别……别杀我……我有消息……\"
流浪者说,他是从南边来的,那边有个大部落,存粮多,肯交易。
\"他们缺铁,\"流浪者咽着口水说,\"用粮食换。\"
石墨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们有铁?\"
流浪者指了指蛮虎腰上的铁刀:\"现在整个北边,谁不知道你们有铁器?\"
石墨和石叶对视一眼。
\"换,\"石墨最终说,\"但不能全换。\"
他们留下了一半铁器保命,剩下的——三把铁刀、五根铁矛——包好,让蛮虎带着五个战士,跟着流浪者去南边。
三天后,蛮虎回来了,肩上扛着两大袋粮食,脸上带着笑:\"赚了!那群傻子,一把铁刀换十张干肉!\"
部落里的人欢呼着围上来,抢着搬粮食。石墨却盯着蛮虎的独眼:\"没出岔子?\"
蛮虎笑容僵了一下,低声说:\"他们问铁是哪来的……我说是祖传的。\"
石墨点头。铁器的来源不能泄露,否则麻烦更大。
粮食有了,但冬天还长。
部落里的人开始学着省吃俭用,一天只吃一顿,剩下的时间躺着不动,省力气。小孩们被赶到一个帐篷里,挤在一起取暖。老人负责看火塘,不能让火灭了。
石墨每天巡视营地,检查每个人的状态。饿得最狠的,多分一口吃的;快撑不住的,让药翁给点草药吊命。
\"族长,\"一个老人拉住他,\"我活够了,把吃的给孩子们吧。\"
石墨摇头:\"活着,别废话。\"
夜里,石叶找到他,掌心那道血咒的痂裂得更厉害了,黑血一直流到手腕。
\"哥,\"她低声说,\"我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石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胡说什么!\"
石叶笑了笑:\"血咒的代价……用一次,命短一截。\"
石墨喉咙发紧:\"那你还在雪地里用?!\"
\"不用的话,\"石叶看着帐篷外的雪,\"大家早死了。\"
石墨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命攥住不让她走。
春天还远,但部落已经学会了怎么活下去。
挖、抢、骗、换、熬——五招轮着用,居然撑到了雪开始化的那天。
清晨,石墨走出帐篷,发现屋檐上滴下了第一滴水。
\"雪化了!\"铜牙欢呼。
蛮虎抻了个懒腰,独眼眯成一条缝:\"妈的,总算熬过来了。\"
石叶站在石墨旁边,掌心那道血咒的痂终于结稳了,不再流血。
\"哥,\"她说,\"我们活下来了。\"
石墨看着远处渐渐露出的土地,点了点头。
雪化了,狼疯了。
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狼群,眼睛绿得发亮,趁着最后一场春雪没化干净,冲进了部落外围的羊圈。
石墨是被惨叫声惊醒的。
他抓起铁刀冲出去的时候,羊圈已经成了血池子。三只羊被咬断了脖子,剩下的缩在角落里咩咩直叫。地上全是爪印,混着血和雪泥,像一幅乱七八糟的画。
\"操!\"蛮虎提着铁矛追出去,独眼里全是火,\"老子非扒了它们的皮!\"
狼群没跑远,就蹲在林子边上,七八双绿眼睛在暗处闪。它们不怕人——饿极了的狼,连熊都敢咬。
石墨带着五个战士追进林子。
雪化了又冻,地上结了一层冰壳子,踩上去咔嚓响。狼群在前面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在逗他们玩。
\"不对劲,\"铜牙喘着粗气,\"狼一般不这么嚣张。\"
石墨也觉出来了。狼怕火怕铁,往常见了拿武器的猎人,早蹿没影了。今天这群畜生,倒像是故意引他们往林子里走。
蛮虎不管那么多,抡着铁矛往前冲:\"管它呢!宰了今晚吃肉!\"
追了半里地,狼群突然散了。
就剩一只母狼,瘸着条后腿,跑不快,拖着血痕往山坳里钻。
\"受伤了!\"铜牙喊,\"追!\"
母狼钻进一个岩缝,人进不去。蛮虎蹲下来往里瞅,突然骂了句脏话:\"他娘的,下崽了!\"
石墨凑过去看——
岩缝深处,一窝小崽子,还没睁眼,挤在一起哼哼唧唧。母狼挡在前面,龇着牙,喉咙里滚出低吼。
它的肚子还在流血,毛都结成了绺。
蛮虎举起铁矛:\"捅死算了,崽子带回去养大,冬天不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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