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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晏城蹲在陈宪之面前以为温钰是在和他开玩笑“你不过了?你让他去见顾琰?”
温钰坐在一旁看着陈宪之不知第几遍数着银票,手上拿着刀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背后还有大鱼呢,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可惜的。”
“蘑菇说昨晚人昏迷了,恐怕还要些时日。”兰诺大马金刀坐在地毯上姿势颇为不讲究,意旨不明道“不过那人还有几日好活可不好说。要是鱼还没钓到就先玉殒香消那才是好笑。”
施晏城背地里瞥了他一眼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内涵“小少爷如今这样……只怕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温钰细致地将苹果切成合适的小块给陈宪之嘴里塞了一个,目光灼灼问道“怎么样?”
陈宪之撇眉,从他身上抢了手帕来又将东西吐了。
轻微洁癖患者不能忍受这样的投喂。
好在评价还是愿意给的“还好。”
温钰撇嘴,深觉这家伙没答到点子上,但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小少爷是帮你们处理问题的人吗?”
“……”施晏城低头沉默。
难道我一个打仗的是处理这些问题的人吗?
“说起来你随便捡垃圾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不是活爹,我把人卖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这事呢?我以为这茬早过了。
“当时瞧着可怜……”
“我能让你也瞧着可怜。”
“……不了。”他滑跪认错的态度很端正“属下知错,但凭家长处置。”
温钰眼睛集中在陈宪之身上随口道“计划顺利的话兖州驻守军就从你的人里分。”
兰诺先是一愣,迅速就爬了起来“兖州一直是……”
“你有问题?”温钰轻声打断他的话。
兰若给温钰添了茶,起身时余光和兰诺对视,平静地摇摇头。
兰诺咬牙切齿“没——问——题。”
此举是将施晏城手下势力削弱了但兖州一直是他的人在控制,从当时北伐瓜分来说就已经默认到了他手上,他更是投了真金白银下去经营的。现在被召回坤州不说,兖州也要分出去,温钰真是欺人太甚。
“翔散。”他唤了一声目光投向在角落默不作声当柱子的端木集,那堵墙刚开始没反应,还是兰若过去喊了一声才有了动静。
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颇为不好意思地挠头告罪“属下重听之症愈发严重,家长恕罪。”
“事闭批个假去沪上瞧瞧。你手下荀宁浅如何?”
端木集停顿片刻才回道“属下认为宁浅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虽出身兖州但为人过于刚直,可做副手辅佐不可主事。”
“探花郎在你手下算屈居。”他笑着说了一句“状元榜眼命不好。”
与荀宁浅同科登第的状元榜眼都在刘璟手下做事,此番亦随行于青州。他躬身称是,应了他的吩咐。
从私心来说他并不希望荀宁浅接了这份差事,虽是美事……却受尽关注,割兰诺与施晏城心血得来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的。况且兖州被洋人关注甚久,在日后不久恐有大动作,若洋人效仿前举攻打兖州。
兖州接续青,荆,渭三州,另接京都充其门户,与北岭近在咫尺,一直是西野流域入海口。倘若失守,首当其冲的便是荀宁浅。
这是树了一个活靶子在那里。
“三日后下葬封地宫。卫戍队随行护送回京,您与小少爷亦要随行,属下意思是到青兖两州边界,您们与其分开较为保险。”端木集认真道“您与镇北侯行驾极为靠近,刀剑无眼若有闪失,属下们万死难辞其咎。”
他的武力值倒还轮不着他们操心主要是有个陈宪之在他身边,不说毫无功夫在身偏生脑子也不太正常,若是突然发病自己死了事小,危及温钰才是不好。
到他的车驾离开,刘璟的警惕心会拉到最高。他们那些人去截杀至少五万人守卫的御驾,坦白来说和送死没区别。不光会无功甚至没命返回。这种愚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忧心未来。
“自会有人教你们如何做的,只要守在自己位置就行。”温钰并不打算将计划告诉他们。施晏城歪头看了眼陈宪之眼中光芒明灭,在温钰察觉到之前很快低下头去。
此番温钰要动手算是临时起意,兰家两兄妹回了营帐面对兰诺的质问,兰若也只是摇头“不知底细。”
温钰将计划藏得比他们想象中还谨慎,兰若也只是在受命传信兰诺时才知晓他所计划的这一行动。
温钰不知为何临时变卦决定对刘璟一派动手,分明在离开上邑之前他们刚刚达成了变法的部分内容的共识,仅仅月余便要撕破脸。
他手下三个军方势力共聚于此几乎是铁了心要将人留在此处,可他明明已经决心退出朝堂,若将刘璟伏杀朝廷无人可以挽救大局,倾覆于内乱或是外祸不过是时间问题。
甚至想得更狠一些,温钰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图谋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何计划连他们都不告知?
兰若面对他越来越放肆的猜测抿唇不语,她说不好。温钰对她的器重有目共睹,从知事伊始她便侍候在其身侧,二十多载主仆情谊却在此时被防备……她自然是不担心温钰对她动手,她忧心的是兰诺。
她这哥哥并不像她一般对温钰全然听从,他过于无畏,也存在自己的私心。
兰诺以为自己的私心大不过对温钰的忠诚,可一次次与他们出生入死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心中的天平在倾斜,终于……在某一刻大过他从小被灌输的忠诚。
他不再甘心做谁的狗,谁的奴仆。
他不再听从温钰冷漠的指令,为了保有更多的存活人数违反一次军令后,覆水难收。
不仅是泽袍之情还有站在更高的位置后那种心理的膨胀感,他被人恭维依赖着逐渐遗忘了这一切来源的根本。
不可否认,他们是有旁人难比的情谊在的。可那份情意在一次次的消耗下在温钰心中还能所值几何?
他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自己的所有都要为利益让步。
“兰素生……你会死在这里。”
兰诺愣了一下,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咒他死“我又惹你了?”
她沉默不语,急得兰诺更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转了几遭“得了,大师说了你命比我薄,你还好好在这呢我还能在这栽跟头不成?”
他在兰若头上重重地揉了两把“你跟着他是你的选择,我的选择你不必理会。”
若真的不必理会,这么多年她早闭眼不理了。她也是人,并非工具,也是存有私心的。不过她的私心欲念太小才会被一次次容忍。
陈宪之低头看着温钰塞给他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们的赌注。”他垂眸看着他翘起的眼睫毛,心情忽然就莫名悲凉起来。可能是年龄大了,也可能是他的理智在嘲笑他的感情用事。
他握着他的手将子弹装入弹匣,又将弹匣插入枪身底部,上膛。他松开他的手说“来玩个游戏,如果这次你能跑掉。狸奴,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什么意思?”陈宪之抬头看他“刚付完钱就要反悔吗?”
他又将那把枪塞回他手中“拿回你的东西去,我只收银票不要妄想拿这些抵债。”
温钰摇头,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将他连同那把枪推入帐内“去做你的选择。”
陈宪之回头看着温钰雌雄莫辨的面孔消失在眼前,帐帘合上,他等在外面。
屋内的气味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不同于他惯常待的主帐内的降真香的味道,浓重的药味混杂在一处让此时的空气分外混杂。此处只燃着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将帐内空荡简陋的布置映衬的分外阴森。
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目光投向重重青色帷幔后,里面恰好响起了压抑的咳嗽声。
“水——”
嘶哑的声音让他心头一跳习惯性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冰凉沉重的东西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他抿唇转身要出去。
屋外的阳光刚达眼底,男人眼中的阴翳就不加掩饰呈现在他眼前,很快他眼中的笑意便盖住了那片刻的异常。
他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在觉察出自己的异常后勉强笑了下掩饰刚刚的失态“有水吗?”
“小少爷,屋内是一直有的。”看守的侍卫回道。
在看到温钰无甚异议后他心中暗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颐指气使“……冷了,我也要喝。”
他道“里面的人咳嗽很重,要梨霜饮。”
事后他端了两盏热的梨霜饮进去,里面的人似乎又睡着了。他垂眸看了眼腰间的枪,那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弧冷光融入暖褐色的眼中。
他掀开重重青帐,将东西放下看着床上苍白的人脸。他心中明白温钰是不想让他活也不想让他死的太轻松的。这样热的天气,屋内空气湿热浑浊对于身负咳疾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折磨。
他生了一副弱柳扶风的眉眼,惨白的脸色紧闭的眼周一圈青黑,眼窝凹陷下去,下颌线清晰可见,整个人似乎只剩了一把骨头憔悴得骇人。虽是如此也不妨碍优越骨相呈现出的脆弱的美感。
他抿唇神色似乎是有些纠结,他不太想伺候人可他又实在可怜。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推了推他的肩将人叫起来。
“你不是渴了?梨霜饮喝吗?”
他音调都因着这张脸轻了不少,话也不像对温钰那样讨好更稀松平常“要糖吗?做的有些淡。”
床上的人艰难睁开眼,听到他的声音抬手遮住对他来说有些刺目的灯光,浑浊的眼睛落到他身上,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入发“不要糖了。”
陈宪之扶他坐起身,上手摸到那双胳膊时被触感吓到条件反射松开了手,再垂眸要细看时这人却又将手藏到了薄被下。
刚刚惊人的触感分明是裹着层皮的骨头,他抿唇起身“想吃些什么吗?”
就算要人死也要让人做个饱死鬼吧,这人一瞧就是个短命病秧子能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的小指勾住他的手将人拦下,瘦弱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喂我喝吧。”
这是拒绝了。他看着他的脸沉默无言。
帐内仅余瓷器碰撞时轻微的声响,他的眼泪在不断顺着脸颊滑落,陈宪之不得抽出手来拿帕子帮他擦,他说“你的泪像是流不尽。”
他也有些难堪似的别开眼“蜡炬残身,还泪到天明。自是会尽。”
“你还在唱戏吗?”
陈宪之收了空掉的碗有些诧异“你知道我会唱戏?”
他先是沉默,而后很轻地点了点头“还在唱吗?”
他问“你想听什么?”
“《西厢记》……可以么?”
很少有人会如此冒昧的提要求。陈宪之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样子不安地望了望帐外的方向,或许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将死之人,或许他不介意他满足他的愿望。
“你拿什么交换?我登台很贵的。”
他浑身上下应该也没有一张银票。他想着,等他窘迫的说出自己没钱的时候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他自杀,反正他都要死了,临死前做一趟善人,不要让他动手了。
顾琰探出薄被的手搭在他手腕上,说话气若游丝“拿我的命吧。只当可怜可怜我。”
可怜可怜我吧。再为我唱一曲吧。
他腰间的那把枪似乎更重了一些,在顾琰看不到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将它拿了下来搁放到暗处。
修长温热的手指覆在一片冰凉上,他坐在塌边轻声吟唱“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顾琰眼中泪连绵不绝,他哽咽着哭腔“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张郎啊,学梁鸿与孟光夫高妻贵,又何必到长安去候春闱?作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你说要对得起自己,末微到此的心血不舍,妄想搏个前程。我只说想寻个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并头莲朝夕相对亦强过所谓前程富贵。
你往前只说我聪明,若是身子康健读书及第不过时间。我其实不过平庸之才,连与你再见也不过命绝之际。
宪之,这战火烧得不知下次再见是几时了,今日我做绝,此后切莫学了我,再说无需再见的浑话。
他腕间微弱的脉搏随着渐渐低下的声音停止跳动,陈宪之愣愣地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止住他无力滑落的动作,一时连呼吸都忘却了。
他脸上的泪逐渐凝固干涸,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下来,安静的靠在床边,病骨支离的美人歪着头阖上眼。
他静静地看了会,垂眸不知想什么,拿起被放到角落的枪,学着刚刚温钰教他的动作,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对着尸体的腹部开枪。
火药味和被高温灼烧后的肉烧味让帐内本就浑浊的空气更加难闻,他看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本能地想探手过去帮他堵住。
在触及血液之前,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将他带进了怀里“害怕就别看了。”
他害怕吗?不是的。
他只是有些伤心。
这话他没能对温钰说出来,他被半推半抱地带离了那里。等他回过神来温钰早就不在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拿着狗尾巴草在他眼前晃。
见他回神拍开狗尾巴草施晏城颇感无趣的撇了撇嘴“才刚到我你就醒了啊,真没意思。”
他没理他四处张望着,这里不是主帐,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高大的建筑与规严整齐的肃穆氛围让他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
施晏城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别找了,人被抓去守灵了,现在我看着你,你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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