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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国都,长乐城。

暮色如最上等的胭脂,徐徐晕染着天幕。

白日里庄严肃穆的琼楼玉宇,此刻尽数被笼罩在一种暧昧的、流动的金红光影之中。

长街两侧,朱漆描金的灯笼次第燃起,火光在琉璃灯罩内跳跃,将青石板路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熔金。

空气里,是脂粉、酒香、灵食佳肴蒸腾的暖热气息,丝丝缕缕,粘稠得仿佛能缠住人的脚步。

在这片浮华喧嚣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七层高的玲珑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暮色里宛如一只栖息的火凤凰。

最高处的檐角,悬着一串九只小巧的金铃,夜风拂过,铃音并不清脆,反而带着一种沉沉的、慵懒的、仿佛能搔到人心底痒处的嗡鸣。

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满城的喧哗,清晰地送入每一个踏入此方天地之人的耳中。

醉月楼。

楼前没有寻常花楼惯有的喧闹拉客,只站着两列身姿曼妙、着月白轻纱的侍女,垂首敛目,静默如画。

然而每一个经过楼前的人,无论仙凡妖魔,目光总会被那高悬的“醉月楼”三字勾去,心神摇曳。

那字迹风流宛转,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媚意,仿佛美人斜睨时眼波的一荡。

楼内,是另一个世界。

温软的、带着奇异甜香的暖风扑面而来。丝竹管弦之声并非震耳欲聋,而是如同涓涓细流,缠绕在梁柱之间,丝丝入扣。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无数烛火,光影在水磨云石的地面上流动,也映照着穿梭其间的各色人物。

有锦袍玉带的仙门子弟,神情倨傲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有气息沉凝如渊的宗门长老,面上故作清高,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高处;甚至还有几个气息驳杂、隐带煞气的魔修,收敛了爪牙,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眼神贪婪地逡巡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醺的、放纵的、暗流汹涌的欲望。这里是销金窟,是温柔乡,也是三界之中最微妙的情报汇聚之所,是无数明暗交易悄然达成的漩涡中心。

醉月楼顶,天香阁。

此处与外间的喧嚣彻底隔绝。一道肉眼难辨、却坚韧无比的粉白色结界,如同最上等的轻纱,将整个空间温柔地包裹起来。外界的声音、气息,尽数被滤去,只留下令人心安的静谧。阁内陈设极尽奢华雅致。天青色的鲛绡纱幔从高高的穹顶垂落,无风自动,拂过地面铺陈的厚厚雪域白熊皮地毯。紫檀木的案几上,随意摆放着几件灵气氤氲的珍玩,一只玉壶,两只薄胎酒盏,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微微荡漾。

薄叶樱语斜倚在一张宽大的云锦软榻之上。

她只松松地披着一件绯红色薄如蝉翼的鲛绡长袍,衣襟半敞,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长袍下摆随意散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赤着一双玉足。脚踝纤细,肌肤细腻得近乎透明,上面松松地缠着几圈细金链子,链子上缀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铃铛,随着她足尖极其轻微的晃动,发出细碎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某种隐秘的心跳。

她手中执着一杆细长的玉质烟斗,烟锅处一点暗红明灭。青烟袅袅升起,在她面前盘旋片刻,又恋恋不舍地散开,氤氲了她秾丽得惊人的眉眼。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极具侵略性的美,眼尾天然上挑,描着极艳的绯色,眸光流转间,似笑非笑,仿佛蕴着万千情意,又仿佛空无一物。唇色是饱满的朱红,此刻微微张开,慵懒地吐出一缕烟圈。

在她榻前不远,设着几张矮几蒲团。昆仑派执戒堂首座凌虚子盘膝而坐,面色冷硬如铁,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与这满室的靡丽格格不入。他身后侍立着两名同样面色紧绷、背负长剑的昆仑弟子,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这温柔乡里藏着吃人的猛兽。

凌虚子对面,坐着一位身着华美宫装的女子,气质雍容,正是青丘国主座下最得力的掌事女官,涂山氏。她眉眼含笑,仪态端庄,眼神却在薄叶樱语身上流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凌虚道长,”涂山氏的声音温婉圆润,打破了阁内略显凝滞的气氛,她端起面前的玉杯,轻啜了一口琼浆,“贵派‘混元一气珠’失落之事,国主亦深感忧虑。只是,单凭一个来历不明的魔修临终前的攀咬,就将矛头直指樱语大家,是否……过于草率了?”

凌虚子眼皮微抬,目光如冷电,直射向软榻上那个烟视媚行的身影,声音像是淬了寒冰:“涂山掌事此言差矣。那魔修临死前,以心魔血咒起誓,指认就是薄叶樱语以醉月楼为饵,诱他盗取宝珠!心魔血咒,做不得假!况且——”他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薄叶大家的手段,三界谁人不知?魅惑人心,颠倒黑白,区区一颗混元一气珠,对她而言,又有何难?”

他的话语尖锐,带着仙门正统对旁门左道天然的蔑视与敌意。空气中无形的弦骤然绷紧。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手已悄然按上了腰间的剑柄,灵力微吐,周身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

薄叶樱语仿佛没听见那刺耳的指控。她微微侧过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烟斗的玉嘴儿抵着丰润的下唇,红唇微启,又轻轻吸了一口。青烟缭绕中,她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那笑声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磁性,像羽毛搔过心尖,让人忍不住心神一荡。

“凌虚道长,”她终于开口,声音慵懒得如同春困的猫儿,眼波流转,隔着袅袅青烟,精准地落在凌虚子那张冷硬的脸上,“您老人家……火气未免太大了些。”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妩媚的狐狸形状,转瞬又消散无踪,“一颗珠子罢了,值得您这般兴师动众,跑到我这小小的醉月楼来喊打喊杀?”

她赤着的足尖轻轻一点,脚踝上的金链铃铛发出一串极轻的叮咚脆响,在寂静的阁内异常清晰。那铃音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昆仑弟子紧绷的灵力光晕竟不由自主地波动了一下,连凌虚子眼底的寒冰也似乎被这慵懒的声音和铃声融化了一丝裂痕。

“再说了,”薄叶樱语微微坐直了些,绯红纱衣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她毫不在意,反而用烟斗轻轻敲了敲榻沿,“道长您瞧瞧我这醉月楼,要什么宝贝没有?稀世的鲛绡,极品的灵玉,万年的沉香木……堆金砌玉,不过等闲。我薄叶樱语,犯得着去惦记你们昆仑山那颗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珠子?”她红唇勾起,笑意加深,眼波潋滟生辉,带着点天真又狡黠的挑衅,“莫不是……道长您觉得,我这醉月楼的风光,还比不上那颗珠子有趣?”

涂山氏以袖掩唇,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笑。凌虚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是怒。他堂堂昆仑执戒首座,竟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媚修当众如此轻慢调笑!一股磅礴的威压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巨浪,裹挟着昆仑山巅的凛冽寒气,轰然席卷向软榻!天香阁内温度骤降,案几上的酒液瞬间凝出一层薄霜。

“妖女放肆!”凌虚子须发皆张,怒喝出声,声如雷霆,震得水晶吊灯上的流苏都簌簌作响。他身后的两名弟子更是锵然拔剑,剑光森寒,直指薄叶樱语!凌厉的剑气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薄叶樱语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媚意横生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无机质般的漠然。她甚至没有动,只是握着玉烟斗的纤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半分。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报——!”

天香阁外,结界传来一阵急促的波动,一个带着惊恐的尖锐女声穿透进来,打破了凝滞的杀机。是薄叶樱语的心腹侍女云裳。

“楼主!急报!玄天剑宗……玄天剑宗有三名核心弟子,于半个时辰前……于山门之内,骤然入魔!状若疯癫,见人就杀!剑宗宗主……已被其中一个逆徒偷袭重伤!”

“什么?!”凌虚子如遭雷击,身上的威压猛地一滞,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玄天剑宗,与昆仑齐名的正道巨擘!山门之内,核心弟子入魔?这简直荒谬绝伦,骇人听闻!

涂山氏也霍然起身,雍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震惊和凝重。玄天剑宗出事,这绝非孤立!联想到昆仑失宝、各地频频上报的魔族异动……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爬上了她的脊背。

薄叶樱语握着烟斗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她依旧维持着斜倚的姿态,但眼神深处那抹冰冷的漠然,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所取代。她没有看惊怒的凌虚子,也没有看失色的涂山氏,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奢华楼阁,投向某个遥远而未知的黑暗深处。

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凌虚子粗重的喘息声,和云裳在结界外因惊恐而急促的呼吸声。

玄天剑宗弟子入魔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整个长乐城,并以惊人的速度向三界蔓延。恐慌、猜忌、流言,如同瘟疫般滋生。醉月楼,这个三界情报的漩涡中心,更是首当其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听说了吗?玄天剑宗那几位,就是在醉月楼喝过花酒后出的事!”

“昆仑的宝珠肯定也是她搞的鬼!这妖女,怕不是和魔族早有勾结?”

“祸水!她就是三界最大的祸水!”

流言甚嚣尘上,矛头或明或暗,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绯红的身影。醉月楼门庭依旧,却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之中。往日里谈笑风生的熟客,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闪烁和审视。薄叶樱语依旧每日斜倚在天香阁的软榻上,烟斗不离手,笑容依旧慵懒妩媚,只是那笑意,再未真正抵达眼底。

是夜,更深露重。

白日里强撑的喧嚣终于沉寂下去。薄叶樱语挥退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天香阁内。水晶灯的光芒调至最暗,只余下几颗夜明珠散发出幽冷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她倚在窗边的侧影。窗外是长乐城不灭的灯火,映在她幽深的瞳孔里,却激不起一丝波澜。她褪去了白日里风情万种的伪装,眉宇间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一种深埋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迷惘。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白熊皮地毯上,走到阁内一面巨大的、镶嵌着水月镜石的墙壁前。镜石光洁如月,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绯衣胜火,容颜绝艳。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镜中自己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

“薄叶樱语……”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低语。这个名字,这张脸,这醉月楼的一切……究竟是从何处开始?为何每每午夜梦回,总有无边无际的孤寂和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涌上心头?仿佛一个精心扮演了太久角色的戏子,快要忘了自己原本是谁。

她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纤细的脚踝上。那几圈缠绕的金链在幽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就在她的目光触及脚踝内侧肌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毁灭气息的暗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她莹白的肌肤下浮现!那光芒极其黯淡,形状模糊不清,像是一道极其微小的、正在缓慢撕裂的伤口,又像是一个古老而邪恶的符文烙印。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袭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呃……”薄叶樱语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几乎站立不稳,一手死死撑住冰冷的镜面,指甲在光滑的镜石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剧痛如同潮水,来得猛烈,退得也快。几个呼吸间,那暗金色的光点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脚踝处一片灼烧般的隐痛,和她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的阁内回荡。

薄叶樱语喘息着,抬起头,镜中的女子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疑和……恐惧。那是什么?绝非寻常的诅咒或暗伤!那种气息……古老、纯粹、带着一种漠视万物的审判意味,仿佛……仿佛来自这方天地规则本身!

一个荒诞到令人战栗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天罚?**

这个只在最古老禁忌典籍中被模糊提及的词,像一道惊雷在她识海中炸响。传说中,唯有悖逆天地根本法则、动摇世界基石的存在,才会引来天道降下的终极印记——天罚之印。那是彻底的、无法逃避的抹杀标记!

冷汗浸透了她的薄衫,紧贴着冰冷的肌肤。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那面映照出她脆弱和恐惧的镜子。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长乐城的灯火在她眼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天罚……为何会出现在她身上?她薄叶樱语,一个游戏人间、声名狼藉的媚修,何德何能,竟会招致天道最直接的抹杀?

疑虑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昆仑失珠,剑宗入魔,魔族异动……还有这诡异出现的天罚印记……所有看似孤立的事件碎片,在这一刻,被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线串联了起来。

这绝非巧合!背后有一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手,正将三界缓缓推向深渊的边缘。而她,薄叶樱语,似乎被这只黑手选中,成为了风暴中心那个最显眼的靶子,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醉月楼已不再安全。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她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找到这一切的源头!一个名字在她纷乱的思绪中骤然清晰——西荒魔域深处,血魂渊!

传说那里是上古神魔大战的终结之地,时空混乱,法则扭曲,埋藏着无数失落的秘密和禁忌的力量碎片。那是三界最凶险的绝地之一,也是唯一可能屏蔽天道感知、让她暂时摆脱天罚印记追踪的地方!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关于这印记、关于自己身上迷雾的线索!

念头既定,薄叶樱语眼中最后一丝迷惘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妩媚慵懒的外壳下,那个真正的、属于掠食者的灵魂瞬间苏醒。她飞快地褪下身上那件招摇的绯红纱衣,动作利落得与平日的慵懒判若两人。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腰肢线条显露无遗。她打开榻边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暗格,里面并非珠宝首饰,而是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

那是一件紧身的夜行衣,材质奇特,非丝非革,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暗夜般的墨色,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她迅速换上,墨色紧裹着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也将她所有的气息完美收敛。长发被她用一根乌木簪简单利落地绾起,再无半分妩媚风情,只余下冰冷的干练与肃杀。

最后,她拿起那杆从不离身的玉烟斗,指尖在温润的玉身上摩挲了一下,眼神复杂。这烟斗陪伴了她太久,是游戏人间的道具,也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慰藉。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烟斗轻轻放入暗格深处。

“云裳。”她以秘法传音,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片刻,心腹侍女云裳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结界边缘,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和担忧:“楼主?”

“守住醉月楼,如常运转。”薄叶樱语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清晰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对外宣称,我闭关参悟新得的秘法。任何人,包括涂山氏或昆仑的人,一律不见。”

“是!”云裳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重点头。

薄叶樱语不再多言。她走到天香阁中央那面巨大的水月镜石前,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流淌出淡粉色的、如同樱花花瓣般的灵力光芒。这些光芒如同活物,渗入镜石之中。光洁的镜面顿时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中心处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通道。

空间传送秘术!

没有丝毫迟疑,薄叶樱语一步踏入那幽深的漩涡。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下一秒,镜面上的涟漪平复,恢复成光滑的镜面,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属于她的独特甜香,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毁灭性的天罚印记的气息,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天香阁彻底陷入死寂。窗外,长乐城的灯火依旧辉煌,却再也照不进这空荡的楼阁。一场席卷三界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而它的核心,正孤身一人,投向那传说中吞噬一切的西荒魔域血魂渊。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裹挟了薄叶樱语的全身。仿佛被投入一个疯狂旋转的万花筒,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在视野中爆裂又重组,耳边是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虚空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空间乱流刮擦肺腑的剧痛。她紧咬牙关,墨色夜行衣下,灵力疯狂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坚韧的粉色光膜,竭力抵御着这足以将寻常金仙撕碎的恐怖撕扯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仿佛经历了万载轮回。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薄叶樱语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掼出,重重砸落在地。触感坚硬、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滑腻。眩晕感尚未完全退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血腥、硫磺焦臭以及某种古老尸体腐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进她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个见惯风浪的醉月楼主,瞳孔也骤然收缩。

天空,是凝固的血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粘稠、仿佛随时会滴落血雨的暗红云层,低低地压迫着大地。光线昏暗,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浊感。大地并非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深褐近黑的干涸血垢,踩上去滑腻而富有弹性,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远处,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血痂般的地表,指向那令人窒息的血色苍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和硫磺气息,更深处,似乎还夹杂着无数亡魂凄厉哀嚎的残响,丝丝缕缕,钻入骨髓。

血魂渊!名副其实的炼狱景象!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法则。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处处可见细微的黑色裂痕,散发出毁灭性的吸力。时间流速也极其紊乱,有时感觉一瞬万年,有时又觉得万年不过一瞬。混乱的法则之力如同无形的刀锋,切割着闯入者的一切感知和灵力。

薄叶樱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强烈的不适感。她尝试运转体内灵力,发现平日圆融如意的力量在此地变得异常滞涩、沉重,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识海深处,那点暗金色的天罚印记,在踏入此地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如同附骨之疽,散发着冰冷的警告。

“必须尽快找到庇护所……”她心中警铃大作。血魂渊的危险,远超典籍记载。混乱的法则、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痕只是开胃菜,那些被血煞之气滋养了万古的渊底魔物,才是真正的致命威胁。她甚至能感觉到,远处那些嶙峋的怪石阴影中,已经有一些冰冷、贪婪、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了她这个闯入者。

她强撑着站起身,墨色夜行衣上沾染了粘稠的黑褐色血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寻找着可能的安全点。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右前方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

一株……或者说,一截枯木?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污秽的血色大地上,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焦黑色,没有一片叶子,只有虬结扭曲、如同痛苦痉挛的手臂般的枝干,指向污浊的天空。树干粗壮,中间似乎被某种巨力掏空了大半,形成一个焦黑的树洞。

引起薄叶樱语注意的,并非枯木本身,而是树洞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

一个……和尚?

那人盘膝跌坐在枯焦的树洞前,背脊挺得笔直,如同荒漠中不倒的石碑。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僧衣,早已被血魂渊的污秽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光溜溜的脑袋上,沾满了黑褐色的血痂和尘土。他双手合十于胸前,低垂着头颅,仿佛一尊入定的石雕,在如此污秽险恶的环境中,竟透出一种令人费解的、近乎诡异的宁定。

在这尸山血海、万魔咆哮的绝地,一个如此格格不入的苦行僧,本身就是最大的诡异!

薄叶樱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这片污浊的血色阴影。指尖微动,几缕粉色的、近乎透明的灵力丝线悄然在掌心凝聚,蓄势待发。是敌是友?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伪装的陷阱?在这血魂渊,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万劫不复。

她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血垢上,如同踏在刀尖。距离那枯木和僧人越来越近。

十丈……五丈……三丈……

就在她踏入枯木周围三丈范围的那一刹那!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佛号,毫无征兆地自那跌坐的灰衣僧人口中响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穿透时空、直抵人心的力量,瞬间在薄叶樱语识海中炸开!如同暮鼓晨钟,带着无边的慈悲与浩瀚的威严,竟奇异地压制了周围混乱的法则和血煞之气的侵蚀,将枯木周围三丈之地,化作一片短暂而纯净的“净土”!

薄叶樱语如遭重击,凝聚在掌心的灵力丝线瞬间溃散,识海剧烈震荡,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显出身形。她惊骇地看向那僧人。

只见那灰衣僧人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低垂的头颅。

一张布满深深沟壑、饱经风霜、枯槁得如同千年古树皮的脸庞暴露在污浊的光线下。他的双眼……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眼睛!

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邃、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殆尽后留下的恐怖窟窿!没有眼球,没有血肉,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然而,就在薄叶樱语目光触及那空洞眼眶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轰然在她体内爆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薄叶樱语喉咙里冲出,她再也无法维持隐匿状态,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被强行塞入无数不属于她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记忆碎片!

眼前不再是污秽的血魂渊。

是浩瀚无垠、冰冷死寂的星海深处。

是混沌初开、法则编织的恢弘光网。

是天地初分、万物生灭的无尽轮回。

是无数星辰诞生、燃烧、寂灭的壮丽史诗。

是亿万生灵在时间长河中挣扎、欢笑、哭泣、湮灭的无声悲歌……

她“看”到法则如同冰冷的锁链,贯穿一切,维系着三界的运转,却又如同最严苛的牢笼,禁锢着所有生灵的喜怒哀乐。

她“听”到天道运行的无情轰鸣,宏大、精准、漠然,视万物为刍狗。

她“感觉”到……一种超越个体存在的、俯瞰万古的……孤独。一种融入规则、成为规则、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情感波动的……永恒孤寂。

在这些庞大冰冷、几乎要将她意识彻底冲垮的记忆洪流中,一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核心,如同不灭的灯塔,顽强地浮现出来:

**吾乃……维系者。**

**法则之网……中枢……容器……**

**天道无情……运行……基石……**

“不……不是容器……”薄叶樱语蜷缩在冰冷的血垢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地面,留下道道血痕。汗水浸透了夜行衣,紧贴在身上。她痛苦地喘息着,意识在庞大冰冷的“天道”记忆和属于“薄叶樱语”的个体情感中疯狂拉扯、撕裂。

“我是薄叶樱语……我是醉月楼的主人……我不是……不是冰冷的法则容器!”她嘶哑地低吼着,像是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要将她彻底抹去的意志。脑海中闪过醉月楼里的觥筹交错,闪过自己慵懒吐出的烟圈,闪过那些或倾慕或憎恨她的目光……甚至,还闪过遥远记忆中,久远到几乎模糊的,属于少女时代、未经世事沾染的、纯粹而羞怯的一抹心动……

这些属于“人”的、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此刻成了她锚定自身存在的唯一浮木,在冰冷浩瀚的天道洪流中,死死地抓住不放。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灵魂般的痛苦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薄叶樱语瘫软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意识渐渐回归,属于“薄叶樱语”的认知重新占据了主导。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媚意横生的眼眸,此刻却深邃得如同经历了万载沧桑的古井。疲惫、痛苦、茫然……但最深处,却燃烧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洞悉一切的冰冷火焰。她终于明白了脚踝上那天罚印记的由来。

她不是被天道惩罚。

她……就是天道本身!或者说,是维系这片天地法则运行的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具象化的“容器”!

旧的、无情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天道运行了太久太久,早已如同锈蚀的巨轮,内部积弊丛生,濒临崩溃的边缘。法则的崩坏,便是它衰亡的征兆——昆仑宝珠失窃(象征秩序混乱)、修士入魔(象征力量失控)、魔族异动(象征平衡倾覆)……这一切灾劫的源头,并非某个具体的阴谋家,而是维系三界运转的法则根基本身,正在从内部腐朽、坍塌!

而作为“容器”的她,这个被遗忘在尘世、以“薄叶樱语”身份游戏人间的天道化身,便成了旧天道在彻底崩溃前,为了清除自身“病变”、维持最后苟延残喘而必须抹去的“病灶”!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新法则诞生的可能!天罚印记,便是旧天道对她下达的、来自规则层面的终极灭绝令!

同时,她也明白了那灰衣僧人的身份。那双空洞的焦黑眼眶……那不是被毁去的眼睛,而是他主动“献祭”的感官!他将自己的“视觉”献祭,以无上佛门秘法,换取了一双能够短暂窥探天道运行轨迹、甚至能与她这位“容器”产生灵魂共鸣的——“心眼”!

他是旧天道最后的“清道夫”?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同道者?

薄叶樱语挣扎着,艰难地撑起身体,目光再次投向那枯木下的灰衣僧人。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那僧人合十的枯槁双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根枯枝般的手指,沾满了污秽的血垢,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在身下粘稠的血色地面上,缓缓地划动。

动作缓慢而滞涩,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笔……一划……

暗褐色的血垢被划开,露出下方更深更暗的底色。

那并非文字,而是两个极其古老、散发着微弱佛光的梵文符号!光芒虽然微弱,在污秽的背景下却异常清晰。

薄叶樱语死死盯着那两个由血垢写就的梵文,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认得!

那是佛门最核心、也最令人绝望的终极偈语之一:

**寂灭!**

**轮回!**

“寂灭……轮回……”薄叶樱语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她刚刚觉醒、却已濒临破碎的心上。灰衣僧人空洞的眼眶“望”着她,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

寂灭。旧天道彻底崩溃,法则湮灭,三界重归混沌,万物不存。连同她这个“容器”,也将在虚无中归于寂灭。

轮回。献祭自身,以她这最后的“容器”为薪柴,点燃新法则之火,让三界在旧秩序的灰烬中涅盘重生,开启新的轮回。

没有第三条路。

冰冷的绝望如同血魂渊污浊的空气,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原来,从她诞生(或者说被遗忘)的那一刻起,命运早已写好了这残酷的终局。她这漫长而荒诞的“薄叶樱语”的一生,醉月楼的风月,世人的倾慕与唾骂,少女时代那点微末的心事……都不过是天道运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即将被抹去的涟漪。

她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混合着血魂渊的污垢,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属于“薄叶樱语”的不甘、愤怒、委屈、以及那深埋心底、对尘世烟火的不舍,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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