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蛰偷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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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栾云平应了一声，大手自然地在我头顶揉了一把，有点粗糙，但很温暖，“放学不回家写作业，又跑这儿来蹭暖气？”他语气里没什么责备，反而带着点纵容。

“我…我路过…”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声音还是低低的，脸依旧红得像熟透的虾。

“路过？”侯筱楼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挤眉弄眼，“晚晚，你这路过的方向感可不咋地啊，专往后台门缝里拐？”他年纪不大，是队里的小师弟，性格活泛，总爱逗我。

我被他臊得说不出话，头垂得更低了。

“行了行了，少贫嘴。”栾云平笑着虚踹了侯筱楼一脚，把他赶开，然后转头对我说，“正好，你帮舅舅个忙。”他指了指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去，把那张桌上我那保温杯拿来，渴死我了。”

这简直是救命的台阶！我如蒙大赦，赶紧“嗯”了一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那张桌子挪过去。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但总算可以暂时避开那些聚焦的目光了，尤其是……那道似乎一直没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我能感觉到，高筱贝就在不远处，但我没有勇气回头确认。

桌子有点乱，上面堆着些零散的道具、几张写着潦草台词的纸、还有几个用过的纸杯。舅舅那个标志性的深蓝色保温杯就放在桌角。我伸手去拿，指尖因为紧张还有点发颤。

“小心点，别碰倒了旁边的。”一个声音突然在很近的侧后方响起。

清冽，平静，像初春刚化开的溪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是高筱贝！

我全身的血液“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动作瞬间僵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保温杯只有几寸，却像被无形的冰封住了。

“哦…哦，知道了。”我几乎是屏着呼吸，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细弱的气音。然后飞快地抓起保温杯，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猛地转身，低着头就往回冲。

视线低垂，只看到他穿着那件宝蓝色大褂的下摆和一双干净的黑色布鞋。

“给…给舅舅！”我把保温杯塞到栾云平手里，动作快得近乎粗鲁。

“哎哟，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栾云平被我撞得晃了一下，无奈地接住杯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我…我先回去了！作业…作业还没写完！”我语无伦次地说完，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尤其是他，转身就朝门口跑，像背后有鬼在追。

“跑慢点！看着路！”舅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冲出那扇油腻的后门，清凉的四月风猛地灌进肺里，带着点尘土和街边小吃摊的气息。阳光刺得我眯起了眼。一口气跑出几十米，直到拐进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才敢停下，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砖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胸腔里那颗心还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咚咚咚，沉重又喧嚣。脸颊滚烫，耳根也烫得厉害。巷子口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慢慢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碰了碰自己后颈那块相同的位置。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幻影——一只墨色的蝴蝶，带着冲破一切的锐利与神秘，安静地栖息在另一个人的皮肤上。

那抹墨色，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