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绸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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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孩子们！”张爸爸也豪爽地端起杯。

茶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温热的茶水入喉，暖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窗外，秋阳正好，湖光潋滟。包厢里，茶香氤氲，笑语晏晏。张九南放在桌下的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干燥温热的掌心，带着薄茧的指腹，坚定而有力地覆上我搁在膝头的手背，然后，缓缓收紧。

十指相扣。

那紧握的力道，和他手腕上与我同款的、那枚温润玉环贴着我皮肤的微凉触感，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同一个承诺——

三月初九，红绸系同心。

封箱夜前的广德楼后台，空气里弥漫着比平日更浓的脂粉气和一种蓄势待发的亢奋。巨大的“封箱大吉”红纸贴在后台最显眼的位置，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快快快！九良！你那三弦调好了没？一会儿垫场开场就得用！”烧饼的大嗓门穿透喧嚣，他正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他那件崭新的、绣着繁复团花的大红绸缎大褂，整个人喜庆得像尊年画娃娃。

“急什么？板眼儿都在心里呢。”周九良慢悠悠地拨弄着怀里的三弦，黑框眼镜后的眼神波澜不惊，指尖划过琴弦，流淌出一串清越圆润的音符。

孟鹤堂站在一旁，仔细检查着今晚要用的折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掌控全局的沉稳，偶尔低声叮嘱旁边的助理几句。

我站在后台通往侧幕的阴影里，身上穿着后台统一的深蓝色工作服，心却像擂鼓，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影和缭绕的薄薄烟气，死死地钉在侧幕布那道缝隙上。缝隙外，是光影喧嚣、座无虚席的剧场，掌声和笑声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下一个节目，就是张九南和搭档的压轴活。

后台的灯光有些暗，空气里混合着汗味、脂粉香和热茶的氤氲。我攥紧了手心，指尖冰凉，里面却全是汗。明明只是寻常演出，可因为即将到来的那个日子，因为后台所有人眼中心照不宣的笑意，这场演出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论捧逗》！表演者：张九南！高九成！”

报幕员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剧场每一个角落，瞬间点燃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侧幕布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

张九南的身影出现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他身上穿着那件我无比熟悉的月白色大褂，料子极好，在舞台顶灯的照射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如青松的身姿，肩线平直宽阔。他脸上带着舞台特有的、经过油彩修饰的沉稳气度，眉眼深邃，唇线微抿。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沉静如渊的气场，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那光芒中央。

他微微侧身，对着搭档高九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九成笑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容不迫地踏入了那片璀璨夺目的光海之中。

巨大的声浪瞬间将他们吞没。掌声、叫好声、口哨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奇异地与台下观众狂热的节奏同步起来。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个月白色的身影，看着他走到话筒前，站定，对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稳稳地抱拳拱手。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起手式。却带着千钧之力。

“辛苦各位！今儿是封箱夜，大伙儿都辛苦一年了……” 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剧场，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鼎沸的人声。

舞台的光太亮，我看不清他细微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轮廓，看到他随着说词偶尔抬起的手臂，看到他在搭档抖包袱时，唇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带着默契的笑意。

他说的每一个字，抖的每一个包袱，都像经过千锤百炼，精准地敲在观众的笑点上。剧场里笑声、掌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浪潮。他站在浪潮之巅，从容自若，挥洒自如。那份掌控力，那种将语言化作魔力的天赋，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在他的节奏里呼吸。

这就是舞台上的张九南。光芒万丈，万众瞩目。

后台的喧嚣似乎都退得很远很远。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舞台上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和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一种巨大的、混合着自豪、爱恋和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冲撞，几乎要满溢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左手腕，那枚温润的玉环贴着脉搏，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的心跳，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时间在笑声和掌声中飞逝。

“……所以啊，这捧逗之间，讲究的就是个默契！就像……” 张九南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侧幕的方向。隔着刺眼的舞台灯光和遥远的距离，我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我。但就在那一刻，他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温软，接着刚才的话，流畅而自然地说道，“……就像两口子过日子，他（她）懂你的弦外之音，知你的冷暖悲欢，这日子，才叫有滋有味，才叫……熨帖。”

“噫——！”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片心领神会的、善意的起哄声和更加热烈的掌声！

后台这边，烧饼第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镜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孟鹤堂也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周九良拨弄三弦的手指一顿，黑框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我的脸颊瞬间滚烫，像着了火。那句“两口子过日子”、“熨帖”，像带着火星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心尖。他……他竟然在台上！在封箱夜！在几千双眼睛底下！用这样隐晦又直白的方式……

心口的位置，被一种巨大的、甜蜜的酸胀感填满，几乎要炸开。

台上的张九南，仿佛只是随口抖了个机灵的包袱，神色依旧沉稳自若，对着台下汹涌的声浪，不疾不徐地继续着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