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p>

“哦，你自己选的，别后悔。”</p>

“怎么可能后悔，不会的！”</p>

曾经有一个可以离去的机会摆在面前，自己没有珍惜。</p>

现在，谭文彬是真的后悔了。</p>

他也看出来了，想要让周庸“开口”交流，想要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不把这顿酒喝好，是不行的。</p>

谭文彬再次看向李追远，见小远哥正拿着筷子低着头轻敲着碗边，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p>

再看向润生，润生这次居然没避开自己的视线，而是主动看着自己。</p>

心里，当即涌现出一股暖流，到底是晚上一起打桌铺的室友。</p>

小远哥，润生，要是我喝了它后出了问题，记得告诉我爸，我没当孬种。</p>

心理建设完毕，谭文彬双手去抓酒碗。</p>

就在这时，润生起身，将谭文彬面前的酒碗端了过去。</p>

然后，端着酒碗在周庸面前晃了晃，一仰头，直接干了。</p>

干完后还没结束，周庸面前余下的两个酒碗，润生也一个接着一个端起喝尽。</p>

谭文彬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p>

李追远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玩着筷子和碗。</p>

润生的这一举动，他并不觉得奇怪。</p>

但也是苦了润生哥了，他清楚，如果可以选的话，润生更喜欢“腌入味”的正肉。</p>

这桌上的菜和这碗里的酒，虽然是脏的，但脏得不够彻底，死倒在润生哥眼里就像猪牛羊肉，但喜欢吃肉并不意味着喜欢吃下水。</p>

润生的豪迈很快引得周庸的欢喜，他开始不停地给润生倒酒邀请碰杯。</p>

期间，他还指了指桌上的菜，提醒润生不要忘记用菜压一压酒。</p>

润生也完全放开了顾忌，桌上的菜直接夹起往嘴里送，咀嚼得“嘎嘎作响”。</p>

然后再一抹嘴，就提碗继续和周庸碰。</p>

席面上就是这样，喝酒的坐一起，喝起来后，也就旁若无人了。</p>

李追远和谭文彬因此没再遭遇逼迫，俩人可以安静地坐在那里充当空气。</p>

终于，桌上的菜剩得不多了，酒也喝到尽兴。</p>

李追远将自己手里的这双筷子，插在米碗里。</p>

润生放下酒碗，对着桌面敲了敲。</p>

周庸也放下酒碗，重新变回了一开始的坐姿。</p>

他的嘴，开始快速张开再闭合，发出的，是类似斋事上白事班子念经时的声音，有那么个调子可吐字却很不清晰。</p>

这调子听得李追远有些犯困。</p>

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强行驱赶掉困意，然后有些不满地看向周庸，他觉得周庸并不是在诚心交流。</p>

但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左右两侧的润生和谭文彬，此刻都闭上了眼，身子开始左右轻微摇晃，这是入梦了。</p>

很显然，周庸正在和他们进行交流。</p>

而自己刚刚感受到的困意，其实就是来自周庸的“邀请”。</p>

这邀请，被自己的本能给拒绝了。</p>

李追远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近期频繁走阴，出现了抗药性。</p>

可有些时候，恶性循环又是无法避免的，就比如眼下。</p>

左肘撑着桌面，左手撑着下巴，李追远眼皮微闭，右手拿起一根筷子，对着碗边一敲：</p>

“叮！”</p>

走阴成功。</p>

他进来了，却又好像没进。</p>

因为自己视线里，出现了润生、谭文彬与周庸正在说话的画面，可这画面与自己之间，却隔着一层流动的胶质。</p>

李追远尝试伸手去触摸，感知到了一股阻力，当他继续发力想要拨开它进去时，扭曲的画面中，润生和谭文彬都露出了痛苦神色。</p>

见此情景，李追远只能选择放弃。</p>

虽然自己已经比较熟练的掌握走阴，却并不知道如何主动进入人家已形成的“梦”里。</p>

阿璃是会的。</p>

这就让李追远误以为，自己也该是会的，或者说，他都没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p>

只能归咎于，自学的弊病。</p>

不过，李追远也没有就此选择醒来，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自己又参不了会，不如借机好好观察观察。</p>

起身离座，这张桌子现在自成一体，无形的胶质将他们三个包裹在一起，李追远绕着桌子转圈。</p>

他觉得，应该是有特定方法可以让自己融进去的。</p>

比如，魏正道黑皮书里操控死倒的第二步，只需要自己将意识波动调到和死倒同频，就能进去。</p>

但这里头，可不止一个周庸，还有润生与谭文彬，一个死倒加两个活人的频率，该怎么调？</p>

还是说，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混合成了一种频率？</p>

李追远举起手，对着面前胶质轻轻拍了拍。</p>

扭曲的画面中，润生和谭文彬再度面露难受。</p>

算了，此时也不适合做具体试验。</p>

忽然，李追远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拉自己。</p>

他低下头，看见了女孩。</p>

女孩蹲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正在哭泣。</p>

自己刚进屋坐下时就走过一次阴，但当时女孩和她妈妈在厨房里不在客厅。</p>

现在的视角里，女孩身上的白色米粒，开始蠕动。</p>

不，这哪里是什么米粒，分明是密密麻麻正在她身体内钻进钻出的白蛆。</p>

女孩抬起头，看向李追远。</p>

她张开嘴，像是在发出着无声的尖叫，覆盖在她眼眶里的白蛆快速散开，黑黢黢的眼眶内，渗出了血泪。</p>

她在告诉自己，她很痛苦，她很煎熬，她想要解脱。</p>

黑猫曾告诉过李追远，身为死倒，越是具备思维能力，其所承受的煎熬就越是沉重。</p>

死倒本身就是怨念的集合，支撑它们抵御煎熬的是更深的怨念。</p>

可要是本身就没有这种怨念的人呢？同时，还得保持着清晰的思维能力。</p>

那就等同于直接将自己置身于火海，单纯地进行酷刑焦灼。</p>

在女孩的身上，男孩没有感知到怨念，只有极其强烈的痛苦。</p>

李追远不禁扭头看向胶质包裹中的周庸。</p>

有些东西，就算没有进行言语交流，靠眼睛，也是能知道些的。</p>

女孩，分明是被强行留下的，而拥有想要留下她执念的，或者说，因她的离去而产生极大怨念的……只能是周庸。</p>

厨房里，火光还在闪烁，按照餐桌习俗，最后一道菜应该是汤。</p>

李追远走进厨房，没看见妇人的身影。</p>

他走到锅边，看见里面正沸腾着黑色的汤。</p>

这时，鼓风箱又响了起来。</p>

李追远低下头，看见一只手从灶台后伸出，抓着鼓风箱的把手正在拉动。</p>

继续往后走，来到灶台后，顺着那只手，却没看见女人坐在灶台后的身影。</p>

因为手臂，是从灶台内伸出来的。</p>

李追远蹲了下来，与灶台口齐平。</p>

里面的女人，也抬起头，对着李追远露出了笑容。</p>

这座灶，烧的不是柴火，而是女人自己。</p>

她钻进了狭窄的灶台内，火焰在她身上燃烧，供给着锅里的汤不断沸腾。</p>

可她的脸上，却浮现着舒适的神色。</p>

大概，通过这种被焚烧的方式，可以缓解她自身本就存在的可怕痛苦。</p>

李追远前不久就做出过自残行为，他很明白这种感觉。</p>

周庸想要继续维系这个家的完整，所以……他将自己的妻女，一起拖进了地狱。</p>

可能一开始，周庸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p>

但现在，再要去说他不知情，就有点离谱了。</p>

他是知道的，但他选择了很自私地自欺欺人。</p>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教给周庸这个方法的那个人，他肯定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p>

起初，还能假设其是一个善良的人，觉得失去妻女的周庸可怜，用这个方法来“帮”他。</p>

眼下看来，这个假设是不成立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本质和“善良”是没什么关系的。</p>

走到厨房门口，见那边的谈话交流还没结束，李追远的目光，再次落向女孩身上，并对她招了招手。</p>

女孩爬了过来。</p>

先前吃饭时，她一直在被迫扮演一个“女儿”的角色，妇人也在被迫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p>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其实是周庸的伥鬼。</p>

只是，周庸并不具备那种实力，他和李追远上次在坟地里遇到的太岁死倒，完全无法比。</p>

那枚铜钱，到现在还都被埋在坟地里，李追远依旧不敢去取。</p>

女孩爬到了李追远面前，她被困在这里，一直忍受着痛苦折磨，而眼前这个男孩近期出现在“这里”的唯一一个外来人。</p>

支撑着她向男孩亲近的，是求死的本能。</p>

李追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女孩头上，他能感知到头发下面传来的密密麻麻蠕动感，他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p>

但此时，必须先无视。</p>

按照黑皮书里的方法，他开始调整自己意识波动。</p>

他想借女孩的视角，看一看，那个帮周庸布置这一切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p>

很简单，就成功了，因为女孩非但没有抗拒，反而在主动配合。</p>

李追远的视野里，出现了蓝色的蚊帐，他躺在小床上，只能虚弱地轻轻扭动自己的头，他（她）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p>

有人在哭，她侧头看去，那个趴在大床边哭的人，是周庸。</p>

大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已经死了。</p>

周庸抓着妻子的手，哭得十分伤心。</p>

哭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捶地，他开始谩骂，大体内容就是，为什么人生、命运，要如此对待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p>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p>

“我能让你们一家人，重新团聚。”</p>

说话的人并不在屋内，而是在屋外，他是借用窗户传递的声音。</p>

让李追远感到诧异的是，这语调口吻，似曾相识，不，应该是很亲密，仿佛就是自己身边的某个人。</p>

可一时间，哪怕清数完自己的关系网，也无法找到和这声音配合上的人。</p>

周庸茫然地抬起头，他扑向窗户，似乎想要询问到底是谁在说话。</p>

接下来，应该还有交流和发展，比如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如何让周庸相信的，又如何让周庸按照他的吩咐去捐桥布置的。</p>

然而，李追远没能看见后续，因为女孩太虚弱了，她闭上了眼。</p>

先前要不是父亲哭得太吵，她根本都不会醒。</p>

漫长的黑暗。</p>

李追远在耐心等待着，他预感，在女孩死之前，接下来还会有画面。</p>

果然，黑暗开始松动。</p>

光亮，开始重新透入。</p>

女孩再睁眼时，床边站着的是周庸。</p>

此时，周庸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的神情，反而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p>

“玲玲不要怕，爸爸已经找到办法，可以让我们一家继续生活在一起了，玲玲不要怕，爸爸和妈妈会永远陪着你。”</p>

女孩闭上了眼。</p>

接下来，应该就没有了，她应该要死了。</p>

但当李追远正准备脱离时，忽然感到无法呼吸，紧接着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p>

这是怎么回事？</p>

如果是躺在床上病死的话，不太应该会出现这么剧烈的情况才是。</p>

李追远感知到了可怕的窒息，他曾在第一次落水遇到小黄莺时体验过这种感觉，这时候不想再体验第二次。</p>

他脱离了接触。</p>

然而，接触是脱离了，可女孩的痛苦感却依旧还在，而且正越来越爆发，仿佛自己现在已经逐渐变成她，同时也在接受着来自她的一切情绪。</p>

这是一种，字面意义上的——感同身受。</p>

她的煎熬，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全都在自己心底沸腾，像是烧开水后将被顶起的水壶盖。</p>

李追远想到了鱼塘里的那个“它”，它身上，满是死倒的脸。</p>

没想到，黑皮书所教的方法，居然在自己第一次成功使用时，就出现了如此强烈的副作用。</p>

李追远不禁疑惑：你是个傻子么？</p>

魏正道把这个方法教给你，你第一次使用时就出现这种情况了，你居然还继续使用这个法子去操控死倒？</p>

到底是你对魏正道太过崇拜相信，还是你自身的贪婪与刚愎，认为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可以找到化解这种副作用的方法？</p>

如果是事后缓缓浮现出隐患，那倒是还能解释也可以理解，但症状都如此清晰直白了……</p>

呵呵，</p>

你还真没有资格去恨魏正道。</p>

再大的火苗，要是不继续投送燃料，也会很快熄灭。</p>

这里的燃料，就是你自身的情感。</p>

可惜，李追远没有。</p>

火熄灭了。</p>

李追远却又感受到些许悲哀和难受。</p>

因为这等同于自己又被人当面撕开了伤疤，再次指着鼻子告诉你，你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p>

</p>

</p>

</p>

</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