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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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三轮车回去途中，李三江还没气顺，抽烟时也经常咳嗽，对着李追远说道：</p>

“小远侯，你说你爷爷次不次？”</p>

李追远：“所以太爷你以前才愿意让我爷爷给你养老啊。”</p>

李三江：“……”</p>

良久，李三江才闷闷道：</p>

“唉，这伢儿生多了有什么好处？倒是方便在养老时踢皮球了。</p>

该的，自己没教育好，整天扯得自己多伟大多乐意付出，自个儿感动自个儿，越是这样养大的伢儿越不懂感恩。”</p>

“嗯。”</p>

李追远对此是表示同意的，爷爷奶奶是很好的人，但他们确实不会教育孩子，要不然也不会让李兰成为五个孩子里“最孝顺”的那个。</p>

论教育孩子方面，李追远觉得太爷更优秀，因为太爷连自己都能教得好。</p>

李三江：“我打算让你爷和奶帮善侯去种桃树收果子去，管钱管饭。”</p>

李追远：“谢谢太爷。”</p>

以前李维汉和崔桂英就在李三江家里帮忙的，后来因为熊善夫妻来了，秦叔他们也回来了，人手足够活儿不够分，他们就不想占便宜就不来了。</p>

李三江把烟头一掐，见快到家了，就抓紧时间最后骂道：</p>

“这种人最可恨，犟来犟去，只能让真的关心他们的人不舒服。”</p>

李追远抬头，看见家里二楼露台上站着的阿璃。</p>

阿璃今天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戴木簪，在午后斜阳的搭配下，既典雅又纯真。</p>

柳玉梅坐在坝子上喝着茶，见李追远回来了，笑道：“哟，这次出门可够久的。”</p>

随即，柳玉梅又瞅了瞅，没见到自己的故事留声机，问道：</p>

“壮壮呢？”</p>

“壮壮家里出了点事，他先回金陵了。”</p>

“哦，那另一个呢？”</p>

“也是家里出了点事。”</p>

“呵。”柳玉梅，“那应该都是好事。”</p>

李追远没反驳。</p>

因为既然确定谭云龙没生命危险，那接下来，就是大好事了。</p>

“奶奶，我上去了。”</p>

柳玉梅故作吃味道：“终究是连泡一壶茶的功夫都不能留给奶奶我了。”</p>

阴萌：“我来。”</p>

柳玉梅马上一手将茶杯盖住：“客气。”</p>

李追远上了二楼，此时日头宜人，风很宜人，人更宜人。</p>

先简单聊了几句，李追远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他与阿璃并排坐在藤椅上，给她讲述起自己这一浪的经过。</p>

每次讲述时，其实也是李追远重新做一次自我归纳，方便接下来记录进自己的《追远密卷》里。</p>

讲完后，阿璃起身回屋，提笔站在画桌前，先拟草稿，寥寥几笔画出天上祥云，下方白色岩浆，再下方是高塔，画纸下方边缘处，描摹出几个人物形象。</p>

这一浪的画本构思，就很清晰了，以李追远等人当时的视角，复刻成仙与灭世的情景。</p>

阿璃侧过头，看向少年。</p>

少年点了点头，这个构图确实好。</p>

刘姨：“吃晚饭啦！”</p>

吃过晚饭后，润生和阴萌就回西亭去了，山大爷既然连三轮车都卖了，那应该也快吃不上饭了。</p>

到山大爷家里时，看见山大爷正坐在院子里喝着红薯粥，多多的薯少少的米。</p>

见润生来了，山大爷脸上立即浮现出笑意，再见润生后头跟着阴萌，山大爷又缩了缩脖子。</p>

润生是个啥脾气，他懂，但那个姓阴的丫头，脾气是不好的，之前几次给自己送米面粮油时，就没少弯酸自己。</p>

他这把年纪的人了，也是要脸的嘛。</p>

但今晚，阴萌就没打算给他留脸了。</p>

在小远哥队伍里，她是不得不谨慎，也不敢闹脾气，但本质上，她可是一个人开过店的火辣川妹子。</p>

这次山大爷把三轮车卖了，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在院子里对着那棵老柏树，直接开骂。</p>

虽没直接骂人，但山大爷脸上的老树皮也实在是挂不住。</p>

被骂得羞红了脸，只得低下头。</p>

期间，山大爷不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润生，润生只是坐在那里抽着“雪茄”，傻笑着。</p>

最后，山大爷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伸出双拳赌气道：</p>

“那你们干脆把我两只手剁了，这样我就不能赌钱了，满意了吧！”</p>

阴萌指着老柏树骂道：“光剁手不行，没手了还能用脚打牌，得把脚一并剁了，然后就养缸里，这样才能安生！”</p>

山大爷：“……”</p>

骂爽了后，阴萌就去镇上买东西去了。</p>

山大爷抓着润生的手，问道：“润生侯你说说，这女伢儿怕是从地府里头爬出来的吧，咋这般吓人。”</p>

润生咧嘴一笑：“是咧，爷。”</p>

说完，润生就去刷米缸去了。</p>

阴萌回来了，山大爷发现，这次买的米面粮油，比以往都要少得多。</p>

他不好意思问。</p>

但看见阴萌掏出一沓钱后，山大爷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p>

阴萌：“以后每个月，除了你吃饭的钱，还有你输的钱，我们也负责了。”</p>

山大爷闻言，眼睛都亮了，输钱都有额度了，简直神仙日子。</p>

阴萌从小远哥那里听说过，山大爷输钱是一种“解压方式”，亦是一种命理平衡。</p>

普通死倒贴着谁家，谁家就会鸡犬不宁用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山大爷是一直把润生养在身边的。</p>

所以，他就必须得不断破财。</p>

但，</p>

合理输钱养生，沉迷赌博败家。</p>

任何事，都过犹不及，以往山大爷再怎么输，一不借钱二不卖吃饭家伙事，现在，正如小远哥所评价的“过了”。</p>

既然过了，就得重新立规矩。</p>

阴萌：“每笔钱，给你算好了，以后就放李大爷那里，你没钱赌了，就去找李大爷要，没钱吃饭了，也去找李大爷要，我会告诉李大爷，要对你少量多次。”</p>

山大爷一听这话就炸了：“啥，我要去跟那李三江讨饭，那还不如直接把我饿死！”</p>

阴萌：“那就饿死吧。”</p>

山大爷抿着嘴，再次看向润生。</p>

润生不语，只是一味打扫卫生。</p>

山大爷往地上一坐，用力甩手：“不活了，不活了，赶紧让我撞上一头大死倒给我收了吧！”</p>

润生把抹布放进水桶里清洗，说道：</p>

“爷，你现在想在南通撞上大死倒，比你在牌桌上赢钱都难咧。”</p>

……</p>

入夜。</p>

李追远坐在书桌前整理着甄少安留在棺材里的东西。</p>

阿璃端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打开，里面是各种提前画好的符纸。</p>

符纸是很重要的消耗品，每一浪结束后都得第一时间补充。</p>

李追远起身走过来，从盒子里抽出两张符纸放在掌心，随即掌心浮现出血雾，指尖在符纸上一点一划：</p>

“嗖！嗖！”</p>

两张符纸当即一左一右飞出，贴在了左右门框上。</p>

李追远：“怎么样？”</p>

阿璃点点头。</p>

也就只有在女孩面前，李追远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童真一面。</p>

接下来，李追远继续整理甄少安的遗卷，阿璃先出去了一趟，然后很快回来，站画桌前开始画画。</p>

两个人身处于同一间屋里，各自安静投入地做着自己的事，彼此能感受到对方存在。</p>

甄少安的东西整理拓印好后，李追远没急着去学，而是拿出《追远密卷》开始记录。</p>

写完这一浪的经过后，李追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继续写起了《走江行为准则》。</p>

前期，江水只是试探以及能弄死就弄死的态度，现在，当自己一浪又一浪地踏过后，江水开始正视自己的价值。</p>

这也是李追远对谭文彬说“目前没有万一”的原因，江水，希望渐渐成长起来的自己，去做那以毒攻毒的事，那就不太可能再设计什么“突然袭击”，因为这很不划算。</p>

因此，既然现如今走江已经步入了历史新阶段，那就必须得提前调整好应对方针，以做好迎接新阶段新挑战的准备。</p>

写好这些后，李追远放下笔，抬头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一般这时候，阿璃就会回房去休息了。</p>

他其实还有关于团队阵法，也就是“红线”的推演，只是今晚太晚了，他不敢轻易做尝试。</p>

阿璃放下画笔，走出了房间。</p>

李追远伸了个懒腰，从登山包里将无字书拿出来，然后去床底下，把那本用封禁符包成一个球的《邪书》取出。</p>

都是书，一个纯白无瑕，一个通体邪气，应该会有共同语言。</p>

只是，当李追远正准备随手布一个隔绝阵法时，阿璃又回来了。</p>

女孩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海碗。</p>

李追远朝碗里一看，就愣住了。</p>

因为碗里是红糖卧鸡蛋。</p>

好多的糖，好多的蛋。</p>

李追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向阿璃展示自己会飞符时，女孩真正留意的，是自己右手掌心溢出的血雾。</p>

只是，阿璃怎么知道红糖卧鸡蛋补血这种事的？</p>

以柳奶奶的条件，家里想用点补品，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土味方法。</p>

事实是，阿璃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翠翠经常会过来找阿璃玩，每次来，她都和阿璃讲很多的话。</p>

翠翠因为命格原因，初潮来得比较早，她就说自己来初潮后，妈妈就给她做了红糖卧鸡蛋，能补血气。</p>

虽然阿璃对翠翠的絮絮叨叨从不会做一个字的回应，但翠翠说的话，女孩是听进去了的。</p>

“阿璃……”</p>

李追远之前已经被润生用红糖卧鸡蛋快弄出心理阴影了，没想到回到家的第一顿夜宵，还是这个。</p>

但看着女孩的目光，少年没办法，只能坐下来，就着糖水，把鸡蛋一个一个地都吃掉。</p>

阿璃真的加了太多的红糖，先前下去时估计就去厨房里熬着了，这甜味浓郁得，健力宝与之比起来都称得上口味寡淡。</p>

见少年吃完了，女孩咬着唇，笑了。</p>

只是一眼，李追远就觉得，刚刚红糖水的甜度，一下子就被盖了下去。</p>

等阿璃端着空碗离开后，李追远坐在书桌前，默默做着消化。</p>

过了好一会儿，才布置了个隔绝阵法，再着手将《邪书》上的封印纸撕开，让《邪书》得以重新显露。</p>

依旧是明显的烧焦痕迹，甚至连弥散出的焦糊味儿也依旧是那么清晰。</p>

这似乎是在向自己表明，它已经无法继续经得起折腾，是真的没有了。</p>

“既然你已经废了，那我就满足你。”</p>

李追远打开了无字书，拨弄纸页的声音，如管弦乐律，很是悦耳。</p>

而《邪书》在此时忽然颤抖起来，不仅无风自翻，而且原本已经被烧黑的页面，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原状。</p>

李追远知道它之前一直在装，但真没料到，它能装得这般厉害。</p>

只是一会儿工夫，《邪书》直接完好如初，丝毫看不见有被损毁过的痕迹。</p>

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它连续试探天机引起数次自焚的，它到底是“伤势不重”还是就算隔着封印符纸依旧有办法汲取到力量来进行自我修复？</p>

自己明明已经做到如此小心防范了，可它，依旧能给自己带来“惊喜”。</p>

也就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笃定绝不与其做任何交易，这才没能让它钻到空子。</p>

果然，任何比较聪明的游戏，谁先觉得自己聪明，谁就输了。</p>

《邪书》页面上，浮现出一行娟秀小字：</p>

“恭喜您再次踏浪成功，奴在家中床下，日夜为您祈福。”</p>

随即，书页翻动，后面纸张里，是密密麻麻的以红色字体写出来的佛经道经，还有连李追远暂时都看不出来的经文种类，但应该都是祈福用的。</p>

而且，故意用红体字，是为了营造出是血书的感觉，更有诚意。</p>

但，当它当着自己的面恢复如初时，它在李追远这里，就已经有了取毁之道。</p>

它很清楚这一点，但它顾不得了。</p>

因为，它害怕了。</p>

李追远低头看着手中的无字书，只是一个照面，就把那位吓成这样，难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法？</p>

李追远将《邪书》放在无字书上，二者刚一接触，《邪书》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而无字书洁白的书页上，也荡漾起阵阵波纹。</p>

这一幕，像是将墨汁倒入一盆清水中。</p>

但看样子，不会是墨汁将清水搅浑，更像是清水会将墨汁净化。</p>

当《邪书》开始消融时，上面不断浮现出字：</p>

“求求您，不要这样，我愿意为您付出所有！”</p>

“我将对您唯命是从，您所疑之一切，我都能为您解惑！”</p>

当《邪书》消融到一半时：</p>

“您就是我的主人，我是您最虔诚的仆人！”</p>

“能跟随您，是天道意志，是命中的宿命！”</p>

忽然间，《邪书》身上溢散出大量黑气，想要冲出。</p>

李追远右掌摊开，铜钱剑入手，对着它直接抽了上去。</p>

“啪！”</p>

赵无恙的铜钱剑，至阳至刚，专克邪物。</p>

冥冥之中，似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p>

《邪书》上浮现出一行大大的狰狞字体：</p>

“你就是个恶魔，你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p>

没人晓得《邪书》为了不被察觉、润物细无声地侵袭少年情绪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事实是，它的所有努力最后都变得润物细无声。</p>

“噗通……”</p>

如同石子落入湖中。</p>

《邪书》彻底消失不见。</p>

“哗啦啦……”</p>

无字书开始快速翻页，最终停在了一页上。</p>

这一页，先是浮现出一条条黑漆漆的黑色粗壮竖线，像是牢房里的栅栏。</p>

紧接着，画中又浮现一个蓬头垢面双目泛红的老者，双手抓着栏杆，对着书外的李追远做嘶吼咆哮状。</p>

画面虽是定格的，却能够脑补出动态。</p>

李追远将无字书闭合起来，端在面前。</p>

现在，少年对那位读书人，感到有些可怜，因为对方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对这本书进行钻研，渴望勘破其中秘密。</p>

“它根本就不是一本书，它是……一座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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