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做我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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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的儿子吧！

做我的儿子吧！</p>

兹晨戒流火，商飙早已惊。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p>

暑气渐消，秋色正平铺中原大地。</p>

淮安郡，比阳城西北旷野。</p>

一道白衣人影正飞速破开芦苇荡，踩着苇杆，掠过穗头。</p>

惊飞白鹭，扑起缕缕飞絮，他从鹭影中穿过，轻飘飘踩在大道上。</p>

周奕微微喘口气，把身后烂掉的白袍拽下，弃于道旁。</p>

“不行，看来我与云帅的轻功还有差距。”</p>

方才在旷野上以惊云神游狂奔，虽是畅快无伦，却没有听到那一曲古老的漠北歌谣。</p>

回望卧龙山方向，周奕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p>

南阳稳固，有诸位能人把持，还有表妹着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p>

与当初在夫子山时，完全是两种心情。</p>

这一层变化，他深有体会。</p>

当下身具伟力，虽行走在强人一大堆的乱世江湖，但只要长点心眼，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p>

越朝远处走，越感受到杨大龙头不容易。</p>

临靠着南阳的淮安，已被战火波及。</p>

就在昨日，在显冈县附近，隋军与起义军大战，一些江湖势力参与其中，互相死了不少人手。</p>

没关注这是谁的部众，周奕远远避开。</p>

此行目标乃是江都，没必要卷入军阵厮杀。</p>

在野外待了一晚，第二日立马赶路。</p>

现在已近比阳城。</p>

天色渐晚，为了不绕弯路，一路寻人打听，赶着太阳西沉，进了淮安郡治所。</p>

吃了一天干粮。</p>

周奕不会亏待五脏庙，老远闻见香气，见路边有一家肉食铺掌着灯火。</p>

里头人影晃动，说话声很是响亮。</p>

土灶上的铁釜咕嘟作响，炖着大盘肉，是那种带骨的猪肉剁成大块，加姜葱、豆豉同煮，肉块炖得酥烂，筷子一戳便骨肉分离。</p>

周奕咔一声排出一排五铢钱，过来一名伙计一边将钱扒拉到木托中，一边笑问：</p>

“客官吃什么？”</p>

“肉、饭、酒，好酒一小坛便足，肉饭多上。”</p>

“好嘞~！”</p>

少顷，伙计端来一大盘带骨肉饭，还有一小坛淮酒。</p>

周奕又添了一点钱。</p>

淮安漕运发达，酒肆林立，淮酒大大有名，故而价格昂贵。</p>

周奕要上好酒，蒸酿技艺不同，颇费钱银。</p>

但现在他家底厚，阔气得很。</p>

这酒醇厚绵柔，名头确实不虚。</p>

正喝酒吃肉时，发现有一人频频看向自己的酒坛，他身形消瘦，显得落魄，似是钱银亏空。</p>

周奕笑了笑，连出两声请他凑桌，又喊伙计上酒。</p>

那人道谢坐下，聊过两句，方知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江湖客。</p>

“少侠这是要去何处？”</p>

“去东南会朋友。”</p>

那人点头，又道：“东南沿海之地不太平，淮安亦是如此。少侠莫要在此逗留，早些离开为好。”</p>

“城内有何不妥？”</p>

“你别瞧现在平静，慈丘的义军、大寇与隋军正在乱战，城旁的永丰仓被盯上了，大战是早晚的事。”</p>

“少侠今夜要么出城，要么随便寻一户人家借宿，莫要住客栈，那边不是安生地，已被各般势力占据。”</p>

周奕道了一声谢：“老兄准备去哪？”</p>

“准备去南阳谋一份生计，那边最是太平，听说那里出了一个很有本事的人.”</p>

“啧啧，真是好酒”他感慨时，仰头又喝一口.</p>

周奕饭饱之后，沿街而走。</p>

路过几家客栈，情况果如那落魄客所言。</p>

当下不做停留，买上干粮，径直朝城西而去。</p>

能避就避，宿于野外也不打紧。</p>

却没想到，一靠近城西，忽听人喊马嘶，大队车马从城门口涌回，前者退，后者进，乱做一团。</p>

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样，连夜出城，看来是又逢变故。</p>

周奕望着不及四丈高的城墙，欲要飞身而走</p>

城门口乱糟糟的人群中，忽有男童哭喊。</p>

一名背着包袱的中年人被撞倒在地，他的妻子拉着个小女娃，另外一边的小男孩却摔倒在地。</p>

被混乱所激的大马，高抬马腿，双蹄落下。</p>

夫妻二人惊喊一声，马蹄却踩空了。</p>

突然冒出个白衣人，拽着小孩胳膊，将他从马蹄下拉走，救了他一命。</p>

“多谢，多谢壮士！”</p>

那中年人急促感谢，待看清人脸之后，忙补上一句：“多谢少侠搭救。”</p>

不及再出声，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p>

“少侠，随我来！”</p>

混军之中，他没忘记这恩人，拉着周奕朝巷中去。</p>

身上包袱散落也顾不得了。</p>

他俩拉着小孩走得慢，周奕一手抱住一个，像是提着两个小木桶，五人急急而奔，这才错开乱流，入了一间屋舍。</p>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在淮安的居所。</p>

男人点亮灯烛，一脸死里逃生之态。</p>

中年女人正在安抚两个小孩，好在他们不晓事，外边的打杀声很大，他们也不见害怕，只是两个大人心惊胆战。</p>

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自报名姓叫卢文瑞。</p>

“你们赶着夜色出城，岂不危险？”</p>

周奕疑惑得很，起先以为他们是路过比阳，没想到竟是城中住民。</p>

卢文瑞道：“若只义军与隋军作战，我们躲在家中，倒不是太怕。”</p>

“但是临晚突然听闻有大寇从南边打来的消息，担心他们占住城池烧杀抢夺，便想出去躲一阵，等外面粮仓被抢完，再回来不迟。”</p>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p>

周奕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这是打算去哪？”</p>

“弋阳郡。”</p>

外边声音渐大，卢文瑞放低声音：“我在弋阳有一远亲叫做卢祖尚，这次去投奔他。”</p>

“他在弋阳郡非常有名，是本地豪侠，如果少侠无处落身，可与我一道。”</p>

周奕婉言谢绝。</p>

卢文瑞作为本地人，说起淮安之事更加精细。</p>

周奕对这里的乱子，愈发清晰。</p>

如果还在南阳的话，也许会派人插手一下，此刻却没精力去管。</p>

大军作战，目前以他一人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p>

当天晚上，有五个寇贼被追杀，慌乱间破门而入。</p>

正是四大寇的人。</p>

周奕顺手把他们杀了，卢文瑞一家这才无恙。</p>

好在是三方混战，约摸子时。</p>

喊杀声像是停了下来，也不知是谁笑到最后。</p>

第二日一早，卢文瑞一家四口连连感谢，他们还是打算离开。</p>

与周奕分别后，便出了比阳城。</p>

周奕在城内找到了曹记药铺，又知悉一桩内情。</p>

在这场动乱中，宋阀下属势力在淮安郡的生意，被破坏得相当严重。</p>

结合宇文阀在盐仓舵口的做法，已不难猜测背后的明争暗斗。</p>

从曹记药铺走出后，周奕多有感触.</p>

这一次，才算更深刻感受到陈老谋往日念出的那些情报。</p>

他们不再是纸上没有生命的文字。</p>

而是不断浮现在眼前的真实画面</p>

周奕从比阳西城门走出时，一队骑兵正绕着护城河徐徐而来。</p>

他们正是昨夜的胜利者。</p>

“将军！”</p>

城门的兵卒齐齐迎了上去。</p>

那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极为魁梧，甲胄银光闪闪，其眉骨处有三道刀疤形如蜈蚣，一看就是凶猛悍将。</p>

正是近来在中原一地呼风呼雨的镇寇将军，尤宏达。</p>

“把闯入城内的寇贼尸体也拉出来，首领的头颅全挂在城墙上。”</p>

“本将军一来，清平世界就有了。”</p>

“什么四大寇，五大寇，还有什么反贼，又有什么了不起？来多少，本将军杀多少。”</p>

一旁的校尉真心夸赞：“昨夜将军可是英明得很。”</p>

尤宏达咧嘴一笑，脸上有着得意之色。</p>

昨夜他领大军埋伏在外，先让旗下校尉领一军佯装败退，四大寇手下的寇贼以为得胜入仓抢米，准备做渔翁的慈丘反贼从埋伏中杀出。</p>

义军与反贼大战，等他们激斗正酣，这时他领大军杀出，直接把两伙人狗胆吓破。</p>

尤宏达左手执钢鞭，右手四下指点：</p>

“只有蛮勇而无头脑的寇贼，就如同一群猪，撒点米把他们关起来，慢慢杀就是。”</p>

“将军所言极是！”</p>

“这次以米仓为诱饵，虽然被卷走一些仓中米粮，但杀敌上千，亦是大功一件。”</p>

那校尉很高兴。</p>

尤宏达却瞪了他一眼：</p>

“什么叫损失米粮？”</p>

校尉一愣：“那那是？”</p>

尤宏达道：</p>

“淮安守军防备不利，永丰仓中的粮米被四大寇与反贼尽数卷走，本将军披星戴月，持续追击，不仅杀敌数千，还夺回大半粮米，重挫淮河上游各大贼寇。”</p>

那校尉顿悟：“将军英明！”</p>

尤宏达盯着那些贼寇的尸体，脸上肌肉微微抽搐。</p>

自从跟了张须陀，战功那是一天比一天多。</p>

四下作战，根本打不过来。</p>

有些反贼，也是极难对付。</p>

他娘的，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p>

好在这次大杀一场，稍解心中憋闷。</p>

尤宏达正在内心咒骂，忽然眼睛瞪大，看向了比阳西城门口。</p>

一道白衣人影正立在那里，目光朝他看来。</p>

霎时间，成为镇寇将军之前的恐怖回忆浮现在脑海中。</p>

尤宏达盯着那人，</p>

他先是看到了一场大火，数百营烧成一片，火光冲天，宇文大将军下落不明。</p>

跟着就是一场大水，从黑暗中汹涌冲来，淹掉了淮阳太守府大军，不可一世的赵太守身首分家。</p>

现在</p>

这个人又出现了。</p>

尤宏达有两个选择，他在毫无把握的情况光速筛掉第一个，选择第二个。</p>

如今天下间的大反贼一大堆，灭也灭不完。</p>

这最邪门的一位近来也没犯事，何必冒险？</p>

不如井水不犯河水。</p>

故而，</p>

老熟人相见，尤宏达的眼中没有什么敌意。</p>

眼神能传达一个人的情绪。</p>

隔着周围数百兵士，还有不断移动的郡民。</p>

只消一眼，尤宏达便读懂了周奕的心声，也读懂周奕读懂了他的心声。</p>

周奕环顾四下，看了看周围隋兵的位置。</p>

两人擦肩而过，像是互相没有看见。</p>

那校尉忽然望向周奕的背影：“将军，那人像是有几分眼熟？”</p>

“熟个屁。”</p>

尤宏达吩咐道：“先把尸体收拢起来，再修整军队，我们还要去汝南。”</p>

“是！”</p>

“……”</p>

这个奇怪的将军给周奕留下了深刻印象，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有点搞不明白。</p>

不过，</p>

如果方才对方动手，他可以驾驭轻功回城。</p>

接着从城墙某处跃出。</p>

难道这些都被他给预判到了？</p>

这一日出比阳后，周奕驾驭轻功，一路避开乱军，三日后抵达桐柏。</p>

此地乃是宛东咽喉，淮河发源之地。</p>

周奕沿途打听，来到了淮河渡口。</p>

前段时日连连下雨，河道涨水，中大型船只多了起来。</p>

付过船钱，上了一艘顶部较平的舫船，这类船吃水不深，适合这一河段。</p>

从桐柏至正阳关段为淮河上游，此地河道蜿蜒，多浅滩沙洲。</p>

倘若入淮南，至河道中游，便能见河面渐宽，水流趋缓。</p>

登船第三日，卯时。</p>

周奕坐在船头，吹着晨风，看沿河景色。</p>

这时水面笼在青灰色雾霭里。</p>

近处瞧见船头撞开沾着晨露的荇菜，远处有青山起伏，颇有意境。</p>

“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长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p>

周奕笑了笑，自己这心情与苏东坡入淮水，那可截然不同。</p>

同船而行的有两个姑娘，时不时朝他看。</p>

周奕大大方方，毫不在意。</p>

这两位姑娘，她们还是腼腆了，若是豪爽的江湖女侠，可能已带着酒上前攀聊。</p>

行船的路上偶尔会采买耽搁时间。</p>

不过此时顺流而下，第六日时已过了汝南、汝阴。</p>

晌午时分，抵达淮南郡。</p>

周奕准备一直顺淮河来到山阳，再顺着邗沟南下，便可直入江都。</p>

从水上走，稍微安全一些。</p>

可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