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下白衣 心抵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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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白衣 心抵滇国

夜下白衣 心抵滇国</p>

商秀珣又朝白衣公子脸上打量。</p>

那俊逸不凡的脸没让她起什么波澜，只是没来由有一种熟悉感。</p>

很快，她便知道这熟悉感是打哪里来的了。</p>

这位周公子也是一位老饕。</p>

不用人教，初尝两片鸭后，竟无师自通，稍一摸索，便将片鸭夹于胡饼，葱丝蘸酱往里一裹，放入口中大嚼起来。</p>

他一边吃，一边点头。</p>

显是乐在其中，</p>

周公子对美食兴趣浓厚，眼睛不朝别处瞧，似乎没把什么绝世丽人放在心上。</p>

商秀珣见状，心下毫无怪罪，反倒觉得有趣。</p>

“周公子是从哪边来的，怎懂此鸭吃法？”</p>

“打东边来的。”</p>

“至于吃法，倒是不用学。”</p>

“哦？你此前吃过？”</p>

周奕头也不抬：“我曾浪迹江湖，遍走市井，见过许多小吃杂食，在燕赵之地，有人学塞北烤羊之艺，烹鸭于果木之炭，鸭油嘀嗒不绝，香飘数里。”</p>

“燕赵武人刀剑之法多为疾迅，杀伐甚烈。”</p>

“故而刀削于鸭，片如竹叶，裹于胡饼，这时油入粗饼，浸香里外，一口咬下.”</p>

“对于浪迹江湖之人来说，这一口的滋味，就是漠北武尊用可汗送来的牛羊肉来换，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p>

商秀珣的脑海中不由闪烁着大漠孤烟直的画面，当然，此处之烟，因武人生火动灶而起。</p>

一柄钢刀，戳鸭而烤。</p>

之后又变成口中美味，那滴下来的鸭油打在篝火上，激起来的，似乎都江湖豪气。</p>

只言片语，竟叫她感受到一股别样的美食魅力。</p>

很快，商秀珣回过神来，瞄了石桌一眼，凤目连眨。</p>

当下顾不得回话，</p>

伸出罗衣下的纤长玉手，在周公子迅捷无伦的筷子稍稍停顿时。拿走最后一张饼，顺便将片鸭也夹走。</p>

心道好险，总算吃上一口。</p>

此番匆匆来到南巢湖庄，日用食材不缺，但她自个的精致美食，却没有准备多少。</p>

听许公说，这位公子没用饭。</p>

又想谢他提醒，这才请到院中。</p>

哪想到，他真是一点也不客气。</p>

也不理会什么翩翩公子的风度，以吃喝为重</p>

外边的大院中，大执事梁治眉头微皱，他竖耳一听，里边没有任何说话声。</p>

心怀警惕，生怕场主遭人暗算。</p>

这时拍了拍正用饭的柳宗道，朝内院一指。</p>

二人慢步走到月洞处，朝里一瞧，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p>

院中两人没有说话，各吃各的，连酒也是自斟自饮。</p>

柳宗道扫了一眼就离开了。</p>

梁治暗自嘀咕，心想场主定是觉得此人没趣，不愿多话，只是用一顿酒饭还个人情。</p>

想想也是，方才进门时。</p>

自己虽有失言之处，但这位公子也是傲气得很。</p>

这时兀自撤步，也不再管。</p>

殊不知，他们才离一步，亭院中商场主就抬起俏脸，一边举杯喝下扬州有名的云液酒，一边打量着面前那人。</p>

非常普通的一餐，却让她有种难得体验。</p>

周公子真是来吃饭的，对其余事一点也不关心。</p>

本想着说些黑衣人的事，看他不提，商秀珣便也收住嘴。</p>

像这般安静用饭，往常只会在她独自一人时发生。</p>

牧场的生意遍及天下，每每宴客，来人总是抱着各种目的。</p>

哪怕是好友李秀宁至山城，也要添一些李阀的人情世故。</p>

所以，面前这位就很特别。</p>

云液酒入了喉，她仰头迎上一缕夜风，忽然想起另外一个特别的人。</p>

那个人行事有趣，</p>

有着不俗的画技，在美食上的别出心裁，更是令她欣赏。</p>

因为只有书信往来，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p>

真若见面，反倒忐忑。</p>

商秀珣自然不可能怕生，只是担心那人放以长线，别有图谋，如此一来，见得一面，美好的幻想便破灭了。</p>

故而常以书信，她后来从不提出见面。</p>

只盼这份书信之缘，持续下去。</p>

哪怕未来孤坐山城，也能有一个精神寄托。</p>

念及此节，心生寂寥。</p>

垂眸看向桌上几盘与南阳那人有关的菜，竟全都空空如也。</p>

她露出一丝若月儿破开乌云的笑意，心想这位果然是懂行的。</p>

“这几样菜周公子很喜欢？”</p>

“不错。”</p>

周奕点评道：“各有风味，能做好很不简单。”</p>

“与那鸭一样，想法都得自我那位朋友。”</p>

商秀珣想到信友，微微一笑：“我有个贪嘴的坏习惯，总盼着寻出更多美食，便是这位朋友，有着奇思妙想，总能给人意外惊喜。”</p>

“确实叫人惊喜。”</p>

他试探问道：“听姑娘这样一说，我也想见见你这位朋友。不知他是哪位，现今又居何处？”</p>

商秀珣一时踌躇，不知怎么回应。</p>

只好遮掩道：</p>

“他高卧深山，不喜旁人打搅清净。”</p>

“也罢.”</p>

周奕仿佛痛失一友，叹息间露出惋惜之色。</p>

商秀珣见状，想到他对牧场有助，便转移话题，指着一碟菜道：</p>

“周公子为何不对这碟蘑菇煨鸡下筷。”</p>

周奕皱眉：“这”</p>

他欲言又止，商秀珣道：“公子但说无妨，此菜并非我朋友所教，仅是江淮寻常做法，只是用料稍好一些。”</p>

周奕问：“商姑娘可曾听闻五尺道？”</p>

商秀珣自然点头：“可是始皇帝所修去往南中之路？”</p>

“正是，到了汉时，五尺道又作延伸，从巴蜀直抵滇国，再至天竺。”</p>

周奕的声音不疾不徐：“汉武帝发现了这条商路，眼馋得很，为了攻打滇国，便借口自己梦到一片彩云。”</p>

“有人问起，便摆袖说：彩云之南，吾心的方向。”</p>

商秀珣听到这里，不禁笑了出来，总觉得这是他瞎编的，但也不愿打断，想听听还有什么话，又怎么与鸡相关。</p>

“拿下滇国后，大汉的士兵并没走，反而留下来传播中原礼仪文化饮食，双方碰撞之下，便有了甜酒。”</p>

“此酒以糯米所酿，又以花卉入酒，相比漠北青稞蜂蜜酿的蜜酒，此酒澄清香甜，有一种清爽之气。后来汉武帝喝了，也非常喜欢。”</p>

周奕一指煨鸡：</p>

“我曾尝过南中人以甜酒煨鸡，与你这道菜滋味大不相同，曾食清香之甜，再尝平淡柴涩之肉，所以不愿食而占腹。”</p>

商秀珣皱了皱巧俏的小鼻子，只觉口中生津，脸上饱含期待之色。</p>

“周公子，能不能教我如何治此甜鸡？”</p>

她又添一句：“我可送你五匹上等突厥健马。”</p>

“不必。”</p>

周奕摆手拒绝，直接念出食谱：</p>

“你先选蘑菇，要用新鲜不霉者。再取南中甜酒鸡肉各一斤，岭南甘蔗汁熬制的饴饧四钱，文火煨两枝香为度，不可用水。”</p>

“先煨鸡八分熟，再下蘑菇。”</p>

“如此一来，可得南中甜酒鸡，尝汉武大帝所品之味也。”</p>

商秀珣听罢，心飞神动，可惜身在南巢湖庄，又有庐江大贼窥伺，否则此时已命人前往南中，购以甜酒。</p>

“多谢。”</p>

她道了一声谢，难得碰到一位食中客，还想多聊两句。</p>

但这位周公子与往日那些客人相比，显得太过纯粹，他酒足饭饱，似是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p>

看了她一眼后，直接起身：</p>

“商姑娘，这一餐甚美，往后我也会回忆起。”</p>

他有辞别之意。</p>

商秀珣笑了笑，喊了一声“许老”。</p>

许老头小跑进来。</p>

“请这位公子入青院小住。”</p>

许老头闻言一惊。</p>

场主的母亲叫青雅，南巢湖庄中的青院、雅院，便是最好的院子，从没有外客住过。</p>

而且，距离这边的内院只隔着一道月门，非常近。</p>

“是。”</p>

他应了一声，场主安排，倒也不敢反对。</p>

只是心中有些戒备，将周奕送到隔壁院落后，便跑到大执事、二执事身边，神秘兮兮问道：</p>

“方才两位执事一直在外边，可听到场主与他说什么？”</p>

柳宗道的独目开合几下，连连摇头：“没说什么，除了用饭，就是聊吃的。”</p>

梁治耳力过人：“说什么汉武大帝征伐滇国，为了一口吃的，笑死个人。”</p>

柳宗道又摇头：“你听错了。”</p>

“意思差不多。”</p>

他没好气地朝青院方向瞥了一眼：“过一段时间，估计我们有人要去南中，这家伙，真会给我们挑事情干。”</p>

“老柳，还是你接这个活吧，我去寻张善安麻烦。”</p>

“他的手下伤了我，这事不算完。”</p>

梁治露出恨恨之色。</p>

柳宗道环顾四下：“场主暂无去意，今夜咱们还要防备。这张善安如今成了庐江大龙头，不说他手下的势力，便是其身手，在庐江可找不到与之匹敌的。”</p>

梁治哼了一声：</p>

“张善安若敢亲来，只能说明他彻底疯了。”</p>

“场主想走，难道他能留得住？</p>

再说，不管是朝历阳、还是丹阳方向去，我牧场的朋友一大把，不死不休的局面，他张善安的大龙头位置，还能坐稳几天？”</p>

道理确实不错，飞马牧场的势力远非张善安能比。</p>

但柳宗道也不敢马虎，用过饭后，立时带人巡逻查探。</p>

周奕待在房中，清晰听到外边脚步。</p>

不断有人影从纸窗上划过，这里与商秀珣所居之地不远，防范更为严密。</p>

他静心打坐，没受干扰。</p>

修炼离火剑气时，他已将手太阳小肠经全部练通。</p>

当下，正处于足太阴脾经的修炼中。</p>

这法全乱，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大网，被一道白影游龙一般冲过。</p>

四道脆响，长刀崩碎，跟着一道剑光化成火弧，在破碎的四把刀中间穿过，最前方的四颗头颅，伴随血光冲天而起！</p>

奔泻的离火剑气，直接蒸雪成气。</p>

另外三人被雪气笼罩。</p>

似有轻微风声，逼近面颊，跟着脖颈一痛，头颅飞起。</p>

融化的雪水，奔涌的血水，二水成溪，瓦缝成涧，哗啦啦流下。</p>

下方不管是牧场的人还是张善安的手下，全都惊恐骇然。</p>

七位高手，死得这样快。</p>

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白影冲出雪雾，追向张善安。</p>

方才张善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七颗头颅在飞起来时，也朝他看了一眼。</p>

好像在说，我们在幽冥路上等你。</p>

湖庄之中，喊杀声再度响起。</p>

柳宗道与梁治等人气势大涨，化被动为主动，反观张善安的手下，担心白衣高手追张善安不成去而复返，顿时失去心气。</p>

很快，他们从且战且退变成了逃命。</p>

商秀珣见大局已定，罗衣拂动，踩雪飞掠，直奔那一追一逃的方向。</p>

果然，在那等高绝轻功面前，张善安岂能逃得了。</p>

打斗声在湖庄边沿响起。</p>

屋顶雪色映着廊檐下的琉璃灯盏，她目力甚佳，看清两人相斗。</p>

可是，没过几招，便听到清脆的断剑声。</p>

接着变成一声沉闷哀号。</p>

壮硕的身影倒下，在屋顶的积雪上砸出人形。</p>

方才还是庐江霸主，现在却是人倒剑折。</p>

虽说张善安不战而逃，无从言胜，但看到他败得如此之快，商秀珣还是免不了露出惊讶之色。</p>

把剑一收，看到白衣公子正在尸体上摸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