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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柔情 风云变幻
琅琊柔情 风云变幻</p>
剑光收歇,风雪不停。</p>
鹅毛大雪不断洒下,逐渐掩盖清流冰河上的大战痕迹。</p>
上募大营出来八名大汉,将四位棺宫高手抬上门板,那四人一动不动,想来是死透了。</p>
江北武人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巨大冰窟窿在河上张开,冰渣子散乱在裂缝四周。</p>
滁水滚起水泡,河底淤泥翻了上来。</p>
昏死过去的鱼有大有小,翻着白肚皮陆续浮出水面。</p>
这全是方才对掌的掌劲造成的,棺宫高手名不虚传,周大都督的手段更是了得。</p>
魔门道祖真传第一人,棺宫四大魔煞高手,短短时间,便入了鬼门关。</p>
前来观战的武人来此之前各有遐想猜测,却无人料到是这般场景。</p>
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p>
道祖真传的门人早吓得朝外逃遁,有一些观战之人神色凝重,急忙返回江都。</p>
他们是扬州总管尉迟胜派来的人手,还有一些来自宇文阀。</p>
魔门宗师杀掉江淮大都督,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当下这结果,属实叫他们难以接受。</p>
江淮军多了一个比杜伏威还要凶悍的角色,必然声势大壮。</p>
众人瞩目,大都督一身白衣,融于雪色世界。</p>
他先断剑罡,又拼魔煞,凶险不言而喻。</p>
此时驻足滁水之畔,调息平复气血,众人看罢,以为常态,暂舒颜色。</p>
俄顷收剑入鞘,放眼滁河冰川,回转清流,不过几息之间。</p>
风雪漫,白袍拂,一人一剑,孑立天地</p>
这样的一幕画面,注定叫众多武人一辈子都难忘记。</p>
一些江北武人心觉振奋:</p>
“大都督年纪轻轻就有此功力,已然是年轻一代第一人,没想到江淮之间,出现了这样有才情的人物。”</p>
一位操着关中口音的人说:</p>
“我见过关中剑派高手与人斗剑,却远逊色于大都督。”</p>
也有人说:</p>
“据说武尊的炎阳奇功有烈火真阳之气,周大都督一拔剑,天雪融水,似乎也成炎阳奇观啊。”</p>
“不妥!”</p>
有抱剑武人声音严肃:</p>
“大都督用的是剑法,当与奕剑大师傅采林比较,我期待未来有一日,大都督出剑,击溃奕剑大师,将天下第一用剑高手的名号夺到中土!”</p>
一名江湖老人望着白衣人影消失在城门处,露出黯然神伤之色,叹口气道:</p>
“岁月留不住,长江后浪推前浪,看到这样的年轻人,我感觉自己又老了许多”</p>
……</p>
当清流一城上下狂欢时,周老方正背棺西行。</p>
他一路不歇,直入定远。</p>
察觉到棺中异动,这才找到一处乱葬岗,坐在坟茔上休息。</p>
左游仙不愧是魔门宗师。</p>
在被周老方续了一口气后,竟然稳住伤势,不过他胸口带着狰狞剑伤,脸上婴儿般的皮肤出现褶皱,一下老了几十岁。</p>
“左道兄,你没死就好。”</p>
周老方把脑门上的汗擦了擦,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p>
“那姓周的还真是不好惹,我兄长最是不喜欢这种会道家玄功的高手,左老兄你也是真不听劝,若非我蛰伏许久,稍晚一点,你就要被抓入清流城。</p>
那时候我再想救你,也不可能了。”</p>
左游仙回了气机,其实可以张口说话。</p>
但他躺在棺中,只是望了周老方一眼,没有理会他,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p>
周老方道:</p>
“左道兄这一战可谓是名声扫地,成了踏脚石,这姓周的借了你的光,要不了多久就会名动天下。”</p>
“不过,也怪左老兄你太”</p>
他肥胖的脸上挂着憋不住的笑容:</p>
“你一招就败给人家,可把我也看傻了。”</p>
“你——!”</p>
左游仙终于说话了,山羊眼瞪得眼眶都快裂开。</p>
周老方也不怕把他气死,继续道:“我兄长常言,要和班固说的一样,实事求是,你一招落败,是我亲眼所见,有什么好生气的。”</p>
“就是宁道奇在此,也不可能一招败我!”</p>
左游仙怒极,胸口冒出更多血来:</p>
“这小子他也会剑罡,懂楼观派秘要,老祖我虽有察觉,却没想到他.他竟然看透我子午罡的秘密,也会掐算时辰。”</p>
“定然是从我那劣徒手中拿到了秘籍,这才洞悉。”</p>
“可,可这又怎么可能,短短时日,如何能做到判断周游之罡,难道他娘怀他的时候,他爹就贴在肚子给他念楼观祖籍吗?或者他是道祖转世?”</p>
“就是创道祖真传的长眉老祖在此,也不可能做到.”</p>
左游仙怎么也想不通。</p>
周老方趴在棺材旁边,听完后连连嘲笑:</p>
“你一口一个不可能,这等心气怎么可能练成绝世神功,怎么问求武道之极?”</p>
“倘若我兄长和你一样,哪有现在名动天下的棺宫,又怎么练成天魔至高道心种魔?但凡练武之人,没有精猛求索之心,只会故步自封,一代不如一代。”</p>
“你家长眉老祖又不是天下无敌,江淮那个姓周的才情超过他,又有什么稀罕的。”</p>
周老方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左游仙大怒。</p>
可是,他在怒极之后,又很快冷静下来,反复想周老方的话。</p>
乱葬岗上,安静许久。</p>
沉默之后,左游仙的声音忽然从棺中传来:</p>
“想我八岁展露天赋,碾压同派千人,这才得师长传授罡法秘要,后来每日研究日晷星数,诵背楼观典籍,遍览道祖法门,手不释卷,日日负剑.</p>
如今练得剑罡,已过六十九个寒暑,这一身功力,臻至十八重境界,只在长眉老祖之下。</p>
每逢清明祭祀师长,我都得意已极,诉说进度。只盼再登一重,剑罡合流,完成师长心愿.”</p>
话到此节,唉一声长叹。</p>
“一个后辈,寸月光阴就断了我这一辈子的努力。”</p>
左老怪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却让周老方收起了嘲讽之色。</p>
左游仙的气质,像是忽然发生改变。</p>
周老方重新趴在棺材上:“左道友,你还想说些什么?”</p>
“我唯有一念,要与他再战,这将是我最后的信念。”</p>
左游仙如同一具老尸,躺在棺材中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珠移动到周老方身上:</p>
“周道友说的不错,他的才情还在长眉老祖之上,想要败他,只能超过创派祖师。”</p>
“你带我去见周宗主吧,我要参悟最高之秘。”</p>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之事,可周老方忽然想把左游仙朝乱葬岗一丢。</p>
他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裘千博。</p>
而且,左老怪更为不同。</p>
他本就修炼道功,此际死过一次,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生机勃发的诡异感觉。</p>
算了,总之是兄长他们交代的。</p>
“好,随我去棺宫。”</p>
左游仙眼前一暗,棺材盖再度合上。</p>
他闭上眼睛,棺材晃动,让他有种很是舒适的感觉。</p>
外界的一切,在这棺中都没法听见,不必理会。</p>
像是一方小天地,让他破碎的道心,慢慢修复。</p>
脑海中,还有一道白影,挥之不去。</p>
那白影扭过头来,张口无声,左游仙却像是听清了他的话:</p>
“我给你一个出剑先机,否则我一出手,你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了”</p>
这时,棺外周老方的声音将脑海中的声音压了下去。</p>
“嘿嘿嘿”</p>
他阴恻恻一笑:“左道友,我将是你通往武学至极的引路人。”</p>
“起棺,上路”</p>
……</p>
左游仙入棺后第四日,清流城的火热气氛还在持续。</p>
尤其是近年关,叫这气氛更加热烈。</p>
哪怕是晚间,也有许多人在街道走动。</p>
靠近城中内河,长街灯火处处,有了往日绝难见到的繁华与安宁。</p>
对于清流一地的百姓来说,感触实在太深。</p>
当江湖人讨论城西之战时,他们则是在祈祷太平持久。</p>
而周大都督的名号,已在江北疯传。</p>
九州四海的武人难以数尽,几日之间,江淮军最精锐的上募营便多出两千人手,来者不绝,恐怕还会持续。</p>
这等招揽强兵的速度,叫李靖和虚行之都愣住了。</p>
此番大战的影响,不止在江湖。</p>
感受到清流军威,以及城内的安定,岂能发现不了这支义军的不同之处?</p>
加之大都督威服江北,一时间从者云集。</p>
江淮水军大营,樊文褚正伏案写信,李靖与虚行之站在一旁给意见,同时不断拆开火漆,看庐江郡一些家族送来的诚意。</p>
两人各露喜色:“樊郡丞,没想到你在庐江的根基竟这样深。”</p>
樊文褚连忙摆手:“不敢当。”</p>
“全仗大都督之威,否则樊某的话,现在哪里有人愿意听。”</p>
周奕凑了过来:</p>
“庐江郡的事很顺利?”</p>
“正是。”</p>
虚行之笑道:“我军势大,但与庐江郡的一众势力并未接触,他们心有畏惧,担心家私被抄没,不敢投诚,若强攻过去,虽能拿下,但庐州乃是重城,伤亡在所难免。”</p>
“如今文褚兄联络旧部,安抚一众家族,他在庐州脸熟,又有根基,自然能安抚人心。”</p>
“只待年关过后,药师率军西征,庐州便可拿下,我们把控淮水,又有杜将军镇守六合,江北根基无人可撼。”</p>
李靖点头道:</p>
“唯有一点,庐州还有几伙势力,属于张善安旧部,我怕他们会在这段空隙时间趁乱滋扰一方。”</p>
周奕攥着一封来自庐江的书信:“不能叫这些人把庐州乱了。”</p>
他说话时,看向樊文褚。</p>
樊文褚岂能不懂?</p>
忙投笔入砚,躬身稽首:“樊某恳请返回庐州,只需五百从众,定能替大都督解忧!”</p>
“好。”</p>
周奕把手上的书信如令箭一般塞到樊文褚手中:</p>
“我给你一千精锐,你速回庐州过年,也叫城内百姓过个安稳年。”</p>
“是!”樊文褚神色激动。</p>
“西门君仪、王阑芳。”</p>
“在~!”</p>
夫妻二人应和一声,一齐上前。</p>
“你们陪樊太守走一趟吧。”</p>
“末将领命!”</p>
二人跟杜伏威征战许久,办事利索,先一步离开大帐,去整备一千兵马,呼唤高手随行。</p>
左游仙与张善安皆倒,庐州城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凶险。</p>
庐江郡虽有大批江湖势力,可周奕才斩左游仙,紧靠着清流,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p>
没过多久。</p>
樊文褚离开大帐,回到临时居所,又见妻儿。</p>
随即把要回庐州的事说了一遍,想留他们二人在清流,他妻子不答应,要与他同去。</p>
但是,樊文褚硬气了一回。</p>
“此地很安全,你们在这,我没有后顾之忧,好为大都督做事。”</p>
一听到大都督名号,妇人也安静了。</p>
樊文褚坐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说道:</p>
“庐州的势力心不齐,与周围几伙势力多有关联,并非所有人都向着大都督,争斗厮杀是必然的,但是我这次不能分心,一定要把事情办成。”</p>
“之前是我眼瞎,大都督怎可能是魔门爪牙。”</p>
他自嘲一笑,又换作把儿子都吓得不敢说话的严肃脸:</p>
“我要效仿先父之武,替大都督把守庐州,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万不可错过。”</p>
“你在清流这段时间,应该感受的到。”</p>
妻子闻言点了点头:“这不是寻常义军能做到的。”</p>
她说话时,外边街道传来了孩童打闹,长辈呵斥的声音。</p>
“几个月前,清流还是一座贼患之城,如今大变摸样,大都督有仁德,他对城中百姓很好,清流人都很感激他。”</p>
妇人很有见识,又说道:</p>
“眼下天下大乱,难得有这样的仁主,夫君确实该珍惜。”</p>
“正是这个道理啊”</p>
樊文褚连喝几碗水,最后抱着茶壶,对着壶嘴把水全部喝尽,也浇不灭心中的激动。</p>
妇人能感受到,他很久很久没这么兴奋过。</p>
“马上过年了,我要朝江都写一封信。兄长在宇文化及手下能混个什么名堂?不如早点弃暗投明。”</p>
“明早我便动身,这次定要在江北根基上留下一点功劳。”</p>
妇人抱着儿子,默默点头。</p>
翌日,由樊文褚率众前行,名号是庐江郡太守府人马。</p>
他们直入庐州,虽有阻拦,但还是顺利来到樊府大宅门前。</p>
望着已经被搬空的宅院,樊文褚顾不得心疼。</p>
他来此并非入住,而是找出之前藏好的郡官印信,换回了一郡长官身份。</p>
这时带着西门君仪等人,以最正当的名义,直朝官署而去</p>
……</p>
年关之前,周奕又寻老杜喝了一顿酒。</p>
同时,和他商议了一件对江淮军很是重要的事。</p>
本不想让他为难。</p>
可老杜却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可以搞定。</p>
辅公祏毕竟是杜伏威的朋友,若非考虑老杜的感受,周奕已经动手了。</p>
这家伙与左游仙同出魔门,乃是旧识。</p>
攻清流之前的消息,正是他泄露的。</p>
一来,他不想看周奕势力壮大,二来可以给左游仙卖个好。</p>
这一次左游仙敢下战书,也是辅公祏把消息从永福送到庐州,让左游仙知道他不是什么老怪,只是一个后生小辈。</p>
周奕心知肚明,收到消息后一直把事压着。</p>
杜伏威对辅公祏够好了,他还能忘恩负义,毫不留情的背刺。</p>
周奕懒得与这种人打交道。</p>
年关前的第四日,他又和王雄诞、阚棱等人一道用饭。</p>
傍晚时分,卜天志过来拜年。</p>
周奕拉着他,与虚行之、李靖一道夜话。</p>
他们聊到很晚,周奕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小凤凰已经在隔壁厢房中睡着了。</p>
她定然能听到脚步声。</p>
但不愿醒,周奕也不去打扰。</p>
自打左老怪入棺后,独孤凤就一直留在清流陪着他。</p>
这几日俗务极多,虚行之李靖等人已经分担了一大部分,却还有不少江北名宿慕名前来拜访。</p>
晚上回来时,两人便闲聊琐事,谈天论武,又围着灯火,各观经典。</p>
这份陪伴,叫周奕很享受。</p>
计划中,打算在年关前返回南阳一趟。</p>
现在看来,只能拖到年后了。</p>
而且,这个年,他也没打算在城内过。</p>
与左游仙一战后,心中多有感触,凝思几日,他便在一日清晨,出城练剑去了</p>
腊尽冬深,雪霁初晴。</p>
琅琊峰峦含黛,残冰缀松枝,薄霭游山涧。</p>
不少路人打清流之西过,便与两人相逢道左。</p>
那白衣青年,俊逸非凡,广袖拂风。</p>
一旁的少女肤若凝脂,唇似樱红。她一身玄裙,罗带轻扬,配着玄纹长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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