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遁出红尘 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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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出红尘 先斩后奏

遁出红尘 先斩后奏</p>

江都南城，扬子津渡口处水军让行。</p>

五牙大舰分列左右，拱卫着大队人马入城，瞧见这支队伍，江都城内的百姓起先也担忧惶恐。</p>

毕竟，骁果军入驻江都，没有带来安定，反让城内气氛更加紧张。</p>

若再来一支‘骁果军’，江都必定大乱。</p>

不过，一番打听知道是张须陀大将军的人马，城中百姓的恐慌登时压了下去，反倒有不少人到城门处欢迎。</p>

江都的百姓也知道，张大将军乃是真正的忠勇之将。</p>

大业六年时，他在齐郡见到大批灾民，决定开仓放粮。</p>

官属皆劝：“须等陛下诏敕，不可私赈。”</p>

张须陀却先斩后奏，又言：“百姓有倒悬之急，我以此获罪，虽死无恨。”</p>

后来转战各地，平四方贼众，三打知世郎，击败裴石，威震东夏，每战皆胜。</p>

近来虽败在大海寺，但并不影响他在诸多百姓心中的地位。</p>

宽阔的南城门附近，喧闹无比。</p>

点点阳光照耀在一位老将军的脸上，他旁边还有位眉骨三道疤的凶悍将军，一身甲胄，手持钢鞭。</p>

众人皆知，这两人分别是张须陀大将军，以及镇寇将军尤宏达。</p>

大隋猛将如云，论及平寇声名，当下便是他二人最盛。</p>

如今联袂而来，对江都的影响可想而知。</p>

这一老一壮之后，还有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三员虎将。</p>

“总算是入城了。”</p>

罗士信话语耿直：“我们从彭梁南下时也没料到入城会这般艰难。”</p>

张须陀提醒他一句：“江都皇城不比军阵打杀，莫要口无遮掩，在外边不要说这些，以免惹祸，还有你们俩。”</p>

“是。”</p>

秦叔宝三人一齐应声。</p>

他们三人抱怨江都官场不是一天两天了。</p>

“可知晓陛下为何要召我们入城？”</p>

几人虽然在扬子县，但对骁果军的情况怎能不知。</p>

城中若无变故，以杨广的性子，顺着尉迟胜把他们放在扬子县便可。</p>

有大海寺这一败绩，怎样的安排都合乎情理，朝臣说什么都无用。</p>

张须陀望着尤宏达，自有几分考校之心。</p>

尤宏达看了自家大将军一眼：</p>

“听说宇文阀与独孤阀斗得厉害，咱们回来不见得讨好，尉迟胜与宇文阀关系紧密，独孤盛若非逼急，不会连续奏请陛下让大将军入城。毕竟，将军您与他的关系并不好。”</p>

程咬金从旁插嘴：“这两家在朝中势力极大，大将军若被夹在中间，恐怕还不如在扬子县待着。”</p>

秦叔宝点头：“将军打算怎么理会？”</p>

张须陀徐徐拈须，语重心长：</p>

“独孤盛虽有自家心思，但无需对他怀太大恶意，我还要登门感谢，今次若非他开口，还不知要在扬子县待到什么时候。我提及此事便是要你们明白，无论谁找上你们，都不要参与争斗，一切遵陛下之令即可。”</p>

尤宏达深以为然：“不错，该尊陛下之令。”</p>

罗士信则问：“何时去独孤府？”</p>

张须陀道：“等见过陛下之后再说。”</p>

张须陀说完，看向了那些远远迎接他的百姓，心中不禁惜叹。</p>

在扬子县的这段时日，他也曾派人伪装成商队，入六合城、清流城打探江淮军实情。</p>

相比于传闻，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p>

听着得力手下带回来的消息，他连续几夜没有睡好。</p>

此刻再看江都，想到其背后阴云，难以想象天子脚下，竟还有如此乱局。</p>

一念至此，心中既觉愤懑，又有种深深地无力之感.</p>

……</p>

“周先生，有您的信。”</p>

“谁寄来的？”</p>

“小的也不知，那人只说要给您，送信之后便走，其余一句也没说。”</p>

守门的阍人还描述了一下送信之人的样貌，周奕毫无印象。</p>

信封上并无署名，拆开火漆一看。</p>

里面也没留名姓。</p>

只不过，看罢信上内容，直叫他面露凝重。</p>

细细又看一遍，独孤凤好奇站在一旁，周奕目光微抬，把信递给她。</p>

沉默片刻。</p>

独孤凤又把信封翻开，确信没有署名：“会不会是卜天志叫人送来的？”</p>

“不是，若是巨鲲帮的人，不必神神秘秘。”</p>

“那这事可信吗，大明尊教的人因来护儿一事，已被大军围剿，龟缩不出，现在又要打到我独孤府上？”</p>

独孤凤又道：“会不会与张须陀进城有关？听二叔说，陛下已召见张须陀、尤宏达。”</p>

周奕思忖一番：“我也不清楚这是谁送来的消息，但多半是真的。”</p>

“而且”</p>

“大明尊教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极有可能表示宇文阀要行动了。一旦张须陀大军在江都站稳，这漠北邪教再想利用宇文阀做事便困难重重。”</p>

独孤凤想到石牌楼那些邪教教众，如果有更多这样的高手杀入独孤府，将会是一场灾难.</p>

傍晚时分。</p>

独孤盛在内堂来回踱步，焦躁地走来走去。</p>

“既然贼人还在准备，便该先下手为强，老夫这就去禀告陛下，调兵清剿。”</p>

独孤凤忍不住说道：</p>

“等二叔调兵，这些人早就挪地方了，他们要对我们动手，怎会不派人盯梢。”</p>

小老头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p>

他也不理会自己的贤侄女，直接朝周奕问道：“先生有何良策？”</p>

周奕道：“你派人去请张须陀，明日一道用宴。”</p>

独孤盛吁了一声：</p>

“就算不提此前旧怨，老夫帮他这么大忙，合该他登门感谢才是。而且，尉迟胜因此事对我颇有芥蒂，一旦老夫请张须陀，他必然要越过裴蕴和虞世基在陛下面前参我，说我图谋不轨。”</p>

“时间紧张，哪能等待？尉迟胜那边不用操心，陛下暂时只会骂你，挨骂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不疼不痒，多骂几句有什么打紧。”</p>

周奕这话直白得很，小老头听了一阵郁闷。</p>

家中哪位幕僚门客对他不是毕恭毕敬？无论是禁军还是朝官，谁见了他不得问好陪笑。</p>

偏偏这个冷面先生，面冷话气人。</p>

真是一点面子不给。</p>

不过，这家伙确实是真材实料，无怪老娘信任，让他下江都。</p>

“二叔，莫要迟疑，听周先生的便是。”</p>

还没考虑几息，独孤盛就听见自家侄女催促。</p>

他一双老眼从两人身上扫过，想到夫人的话，心中也生出一丝动摇来。</p>

“好吧。”</p>

小老头答应一声，马上派人去送消息。</p>

做好这一切后，他又去‘看望’了一下自己的侄子独孤策，检查他的碧落红尘修炼进度。</p>

那可糟糕得很，家传武学修炼，竟差外人十万八千里。</p>

他以二叔的名义，对策公子进行了一番严词管教。</p>

事后，独孤盛找到了妻子张夫人。</p>

“你有没有问清楚，那个周小子是什么来历？”</p>

张夫人摇了摇头：“凤儿定是清楚的，但口风严实，我问了她竟也不说。连是哪里人，都不告诉我。”</p>

“这也是老娘的交代？”</p>

独孤盛有些不满，朝椅子上一靠：</p>

“老娘怎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我，我看呐，这次老娘兴许要失算，贤侄女对这周小子的态度，已经有点不寻常，老娘把她当稀世珍宝，要是被这小子拐跑了，那就乐子大了。”</p>

张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胆子不小，娘亲也敢编排。”</p>

“老夫是被这臭小子气得，一点也不懂尊敬长辈，说话尽挑人痛处，真是岂有此理。”</p>

独孤盛端着茶杯，把张夫人才倒的茶一口喝干。</p>

“不过，这小子的脑袋当真好使，陛下的心意算是被他猜透了，倘若天下安定，老夫定想个办法让他入朝为官，裴蕴、虞世基这帮人，早晚要丢饭碗。</p>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透。”</p>

“哪一点？”</p>

“老娘藏着掖着，怎不叫他早些露面？”</p>

张夫人道：“莫想这些，等回到东都见了娘亲，当面问过就是。凤儿那边也不用担心，你能想到，难道娘亲想不到。”</p>

独孤盛听罢，忽然坏笑。</p>

“又怎么了？”张夫人不解。</p>

小老头咧嘴笑道：“大哥的脾性还不如我，以这小子说话的腔调，恐怕能把他给气死，大哥最好祈祷贤侄女和这小子之间没什么。”</p>

没过多久，独孤盛接到手下通报，他的笑意在那一刻完全收敛。</p>

取而代之的，是翻腾在心底的汹涌怒火。</p>

从府内直奔大门口，周奕与独孤凤等人已在那边聚集。</p>

门口有三匹马，还有三具尸首。</p>

独孤盛取灯一照，那是三张颇为熟悉的面孔，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p>

太阳快落下的时候，三人在他的安排拜访张须陀。</p>

没想到.能回到独孤府，全依仗三匹识途老马。</p>

独孤盛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死因，他们浑身上下只有一处剑伤，这一剑，戳在心脉上。</p>

心脉中剑，本该有大片血污。</p>

可三人胸口血迹并不算多，各存一股如触摸冰凌般的凉意。</p>

独孤府的人被惹怒了，但不知是谁干的，这口气暂时撒不出去。</p>

独孤盛猜到多半是大明尊教，可这时不好暴露。</p>

见周奕不吭声，考虑当下形势，他只得强压怒火。</p>

当天夜里，周奕单人出府，把信上指明的位置摸了一遍。</p>

这一次，他留意着那些通灵扁毛畜牲，再没露出任何破绽。</p>

对于大明尊教的情报，已有心算</p>

翌日。</p>

巳时末，独孤府门口停了一队马匹马车。</p>

张须陀、尤宏达秦叔宝等人，被独孤盛亲自迎了进去。</p>

罗士信落后一步，打量着那矮瘦背影。</p>

听说独孤家这位二爷与大将军有些矛盾，没成想，见到真人之后，人家很有礼貌。</p>

大将军本欲登门相谢。</p>

独孤盛却提前派人来请，听说昨夜派出去的人，还出了意外。</p>

一路往前走，最终来到府上招待宾客的厅堂。</p>

几位将军一至，独孤盛便令人摆开宴席。</p>

府内的几位幕僚门客慕名而来，也与张大将军见过。</p>

对于这些人，张须陀也比较客气。</p>

独孤盛几次面见陛下，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p>

幕僚们都是出了力的。</p>

张须陀与独孤盛说话最多，从最开始的客套话，一直说到进宫面圣。</p>

秦叔宝程咬金在初初认识寒暄后，基本保持沉默。</p>

当然，独孤府上的人除了关注张须陀之外，便要数尤宏达最受瞩目。</p>

这位凶悍的将军也是不喜说话的性子，加之他眉骨刀疤狰狞，予人一种人狠话不多的凶残猛将画风。</p>

想起那各种战功战绩，可没人敢小觑。</p>

见到独孤家的策公子带着巨鲲帮主迎来，镇寇将军也只是微微点头，表现得比张须陀还要冷淡一些。</p>

独孤策心中不满，却只是笑脸相陪。</p>

尤宏达腰挂钢鞭，他可不敢造次。</p>

此人以镇寇闻名，他独孤策前段时日才和竹花帮反贼喝酒，若被这位得知。</p>

真要疾恶如仇的话，岂不是要手持钢鞭将他打。</p>

不多时，厅堂中的独孤策露出一丝诧异。</p>

他一直在关注这位镇寇将军，忽然发现，冷面无情凶残狰狞的尤宏达一下瞪大眼睛，虎躯一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p>

虽只是转眼之间的变化。</p>

可出现在这位的脸上，实在叫人不好琢磨。</p>

厅堂外，正有两人走来。</p>

“张将军，老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方才说的周先生。”</p>

张须陀闻言，看向独孤盛身旁的轻袍缓带，颇有气质的年轻书生。</p>

“大将军，周某有礼了。”</p>

周奕微微拱手，笑望着老将军。</p>

张须陀也抱拳道：“不敢当，今次若无先生，张某到年关恐怕也还是在扬子县喝西北风。”</p>

独孤盛虽然贪了一点功，但也向张须陀透露了一些实情。</p>

大家算是心知肚明。</p>

独孤盛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独孤凤。</p>

只说是阀主的女儿，其余一个字没谈。</p>

小凤凰已经收敛得极好，只是长相气质实在突出，怎都要放光。</p>

没等独孤盛带着他们认识尤宏达，这位高冷的镇寇将军在秦叔宝、罗士信等人诧异的眼神中，主动走了上来。</p>

他的笑容纵然狰狞，但总是真诚的。</p>

“原来是周先生，二爷说的不错，果然是人中龙凤，仪表非凡。”</p>

独孤盛不由一怔，老夫失忆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p>

周奕谦虚一笑：“尤将军谬赞了。”</p>

尤宏达点到即止，转脸看向周奕身旁的少女：“凤小姐一身灵气，不愧是独孤家的掌上明珠，不知老夫人身体可好。”</p>

众人听了半句话感觉奇怪，后边才恍然。</p>

原来是问候老夫人的。</p>

独孤凤先感觉意外，又礼貌笑道：“祖母安好，劳尤将军挂怀。”</p>

独孤盛瞥了尤宏达一眼，心中暗自嘀咕。</p>

此人不简单，似对我家多有了解。</p>

张须陀倒是没说什么，独孤凤看了看返回座位的尤宏达，又偷瞄了周奕一眼。</p>

尤宏达坐定之后，给了秦叔宝几人一个眼神，可惜，他那种隐晦至极的含义，旁人哪能读懂。</p>

宴会正式开始后，主角自然是张须陀、独孤盛，尤宏达这几人。</p>

他们讨论的多是江都内外的情况。</p>

但此刻人多眼杂，传盏飞觥之间，说得比较浅。</p>

独孤盛与张须陀多饮了几杯酒，似是化解了过往旧怨。</p>

在张须陀看来，独孤家是能信任的，所以在与独孤盛对话中，他也比较主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