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宁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36章 采生折割,我不记得欠下许多情债,莳宁,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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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碎金洒落长街,人潮忽如摩西分海般退开。

几个蜷缩在地的乞儿暴露在青石板上,像几团被随手丢弃的破布。

零星铜钱叮当落入豁口的陶碗,溅起细小尘埃。

然而见这几个半人半鬼的孩童朝自己爬来的时候,宁时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后退两步......

这场景过分光怪陆离,过分残忍,竟令人有几分出世之感。

她本来只是顺着人流行至闹市,按图索骥,寻着宁殊晴的气息而来,打算将昨夜那一梦梦见原主生母的晦气一并扫尽,谁知方穿出永安坊没多久,便遇上了这等场景。

宁时的缰绳在掌心绷紧了一瞬。

——采生折割。

她望着眼前几个跪伏在地、衣不蔽体的孩童,轻声在心中念出这四个字,指尖在缰绳上一勾,嗓音未出口却已自带寒意。

这种惨剧,她在史书上读过,在新闻里听过,在深夜的梦魇中也见过类似的——

将人活活折断。

把腿打断,反折至背后,用铁圈或麻绳固定,令其终生匍匐爬行;或是挑断手筋脚筋,使其四肢废弛,再断指挖眼、割喉损声,只保留可怜的一点“残形”,使其无法反抗、终生求施。

再在脸上划疤、在手上烙印、将牙齿折断,让他们看起来越惨越“可怜”,以此博得怜悯,换得几个铜铢。

这不是乞讨,是一种买卖——

一桩将血肉之躯当作盈利道具的黑色买卖。

何等的畜生才能狠下心做出这种事情。

宁时的眼神扫过那几个孩子,情绪没有明显的波动,只是片刻的静默后,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铢,弹指间,准确地落入最前那人脚边的破碗中。

铜铢落地,脆响在晨光里清晰异常。

几个孩子同时抬头,那种麻木与畏惧交织的神情,像是兽穴中的小兽,已然习惯被踢打,突然见着一口温水,反倒先不敢靠近。

宁时没有看他们太久。

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仿佛那几枚铜钱不带情绪地掉落,便是她所能给予的全部。

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瞥,便足以让人沉入深井。

那是个背折残躯的男童,约莫六七岁,头发枯黄如草,一双脚被生生折断,从腰后反绑至背,瘦骨嶙峋的手脚残缺不全,脸上的泥污下隐约能看见一道愈合不全的烫痕,眼睛是浑浊的灰褐色,像雾里蒙着尘。

“......好人......”他发出呓语般的呢喃。

那声音不带情绪,不带感恩,也不带请求——只是纯粹的、来自一种活着的本能的微弱欢喜。

令人更加悲悯。

宁时本该掠过这几个孩子,不管这种事,自己乘马而过,可这一刻,胸中却像是沉了一块冰。

一种仿佛从心口处逆流而上的寒意,连带着骨头都泛着凉。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识如水,缓缓外放。

“天人感应”已至第三级——几乎到了感知流动、观照因果的层次。

既然她的神识能扫遍百里,那就不该视而不见。

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黄色气息在这几个乞儿周身缠绕,如胆汁腐烂之气,又似残魂血咒未散,那种气味极其轻微,却因“天人感应”之力,被她一丝不漏地捕捉到。

这些孩子,不是意外残疾。

而是被“处理”过的。

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的苦气非天生,而是自外灌注——意味着,他们曾在某个极短的时间段内,集体被某种强烈手段所“残伤”,有人蓄意为之。

若是足够顺手的话,她便扮一扮那替天行道的救世主又如何?

这些日子身不由己、超出掌控的事情太多......

她对自己的控制感几乎破碎......

所以分外需要通过这些事情重新找回控制感。

宁时垂下眼帘,眸光未变,只心念再动。

识海展开,光潮铺陈,天人感应如一道无形的神识浪潮,从她足下开始,悄无声息地朝四面八方荡开。

空气在刹那间静了一瞬。

市声未歇,人语依旧,只是有些在那层感知中,变得格外突出——

炊烟之下,米饭翻滚的气息,甜中透咸;

布匹摊旁,染料与麻油混杂的酸味;

糖水摊边,焦糖掺着柠叶的香气,四溢入街......

还有,东街尽头,某条暗巷内。

一股阴湿腐烂之气静静地潜伏着。

不同于孩童身上的血腥,那气息中带着压抑的杀意,与淡淡的麻药残香交缠,极细极沉,却像一根锈针,钉入识海深处。

宁时眉梢轻挑。

果然,对方是个练家子,可惜武功远不如自己,不过躲得极深,连气息都收敛得近乎无形,可惜,她用的不是寻常的眼——而是感应。

她眼眸一凛,神识轻轻一拂,顺着那股味道逆流而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有什么被封锁的因果,隐隐挣脱,隐约之中,她“看见”了那条巷口的尽头,有一个影子,在观察她。

近处,乞儿们还跪伏在地,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

便在此时,流散到四周的神识似乎有些异样——

左后上方,两点微不可察的异样擦着她的肩头滑落,如两根藏在雾里的细针,钝钝的,却带着精心收敛的窥视锋芒。

宁时袖中摸出两枚铜铢,指尖一弹,次第破空而出,疾如雷电,划破空中尘埃,分别精准击中两处屋脊。

嗖——!

屋瓦碎裂,两道藏身的黑影应声而落——一人撞翻了沿街的竹笼,绳结崩断,柴火滚了一地;另一人落进水缸,溅出一片冷水,湿了身后一溜鱼摊的芭蕉叶。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低呼与哗然,有人拔腿想跑,又被“谢府”两个字钉住了脚。

“谢府的耳目,跟我跟得这么久,也不打声招呼。”宁时打马回身,唇角微挑,“不是谢二小姐命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忍痛站起,抱拳躬身:“属下无意惊扰姑娘,只奉命暗中守护——”

乐。

她哪里需要人守着?

自从她出门便能感知到有两团不老实的玩意儿一直缀在自己身后,颇有些武功,只是对上自己还是有点蚍蜉撼大树了点。

只是探查的话,怎么想都会怀疑到谢天行头上吧。

估计是昨天谢灵伊晚归把他惹急了?

天知道怎么回事。

“我用不着人守。”

她懒得听完,淡声打断:“不过来得也巧,正缺人手。”

她指了指巷口:“几个乞儿,不该再让他们待在这儿。带回谢府,好生收着。别问缘由,只说是我吩咐的。”

“是。”

那人低头领命,便和同伴揉了揉被铜钱打得生疼的腰开始处理,人潮本来便离乞儿远,一听“谢府”来人便退得更远。

四散退避,仿佛风中闻见血。

谁都知道,谢府出手的事,最忌好奇。

他们只当这是某位贵人发善心,心里虽有疑惑,但脚下都麻利了几分,围观者很快让出一大片空地,仿佛怕自己多站半步也会沾上莫名因果。

......那几个乞儿仍伏在地上,身形畸零如破布堆。

人流自四方漫过。

藏蓝劲装的侍卫俯身时,那个双腿反折的乞儿剧烈颤抖起来——三年前也是这样高大的黑影,用烧红的铁钳固定住他的膝盖。

但这次落在他残肢上的手掌温暖干燥,那人甚至解下斗篷裹住他裸露的脊背......

“谢...府?”

乞儿破损的声带挤出气音。

他看见自己肮脏的断肢搭在对方绣着银线的衣料上,这画面荒诞得像场癔症。

————————————————————————————————

晨光像刀子般剐进乞儿的眼眶。

他蜷缩在青石板的裂缝里,突然听见马蹄铁敲击地面的声响。

那种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与他们这些残废爬行时拖出的黏腻声音截然不同。

尘雾里浮动的光斑中,那人端坐马背的身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裁下来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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