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禅心困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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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心困离情

姑苏，玄墓山，蟠香寺。</p>

修善师太禅房廊外，山雀鸣唱，绿树成荫，花影摇动。</p>

禅院飞檐之下，结满铜锈的风铃，夏风吹拂，叮咚叮咚，宛如梵唱。</p>

妙玉蹲在廊外一个青泥药炉边，炉中炭火红亮，上面的药盅冒着白色烟气。</p>

她头戴妙常髻，穿月白素袖袄儿，外罩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纤腰上系秋香色丝绦，腰下是条水墨白绫裙，一柄银丝麈尾插在纤腰后丝绦上。</p>

午后廊风拂来，将她鬓角一缕秀发，合着腰间麈尾上万千银丝，扬在风中悠悠荡荡，仿佛千丝万缕缠绕的愁绪。</p>

她静静看着火中煎煮的药盅，身子纤巧瘦弱，细腰欲折，秀美清冷的脸儿，难掩憔悴。</p>

等到烟气变得浓郁，药沫溢出药盅，妙玉取了块厚厚的白叠布，包住药盅的把手，轻轻提起，将黑褐色的药汤倒在碗中。</p>

将碗中的药汤对着山风，吹拂了片刻，又亲自抿了一口，觉得不再烫嘴，才端进修善师太的禅房。</p>

“师傅，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静轩师姐已去金陵为你延请名医，等再开良方，你的病就能好了。”</p>

先抑后扬，赐降隆恩，在让所有人艳羡之时，愈发被那些表面的荣光蒙蔽，只是觉得贾家一门双爵，就此重新崛起。</p>

芷芍一去就是两年，如今要回来探望她和师傅，妙玉心中自然十分高兴。</p>

四岁就跟着修善师太，修持佛法，灵台清明，空静虚妙，压制嗔痴，印证三宝。</p>

一腔嗔痴，搅动鼓荡，日夜佛诵，都无法再得平静。</p>

她从小体弱，几不能活，入道修佛，才能祛病保身。</p>

如此君心冷僻权衡之法，即便参与其中的齐国公陈翼，也只当是嘉昭帝寡恩惜爵，并没有往太深处想。</p>

便是对嘉昭帝一种隐约的表态。</p>

“为师一辈子精研先天神数，自己的生机命数，不用名医来瞧，我自己也清楚的很，我还有未了之愿，等到去还了，一生也就圆满了。”</p>

半入佛心，半牵红尘，云空非空，一个静慧就能让她喜动颜色，如遇到其他纠葛跌宕，她又如何能够勘破。</p>

因此，到府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神京各家贵勋高官，老亲世交，俱都到场，欢势喧然，鲜花着锦，势头更胜往年。</p>

嘉昭十四年，八月初一。</p>

……</p>

在一般人的眼目之中，颓势已显的荣国贾家，因贾琮的封爵，似乎重新注入活力和生机。</p>

妙玉听了这话，心中怦然跳动，不知是喜是悲。</p>

妙玉说道：“这些事情，不算辛苦，前日收到静慧的书信，她就要南下来看师傅了，师傅应该高兴才是。”</p>

但是贾家起势的真正根底，不在局中之人，又有几人能看得透。</p>

后来又来了个贾琮，静慧变成了芷芍，那两个人从此都远离她而去。</p>

等到她回到自己禅房，心中还是意念动摇，便跪着蒲团，打开一本《佛说五蕴皆空经》，默默念诵。</p>

倒是你事事亲为，最近真是辛苦了。”</p>

旁人可能未免看出其中深意，作为当局人的贾琮，却对皇帝的用心知之甚深。</p>

妙玉听了这话心中酸楚，师傅说什么未了之愿，怎么说这些不吉之言。</p>

就像当初嘉昭帝暗示宗人府，施压荣国府更换世子，加大贾琮和家族的分歧，在贾家立新宗而抑旧宗，以为皇权所用。</p>

修善师太见妙玉怔怔出神，叹道：“师傅未了之愿，便是有生之年，去一次神京牟尼院，读一读院中珍藏的贝叶古经。”</p>

这本《佛说五蕴皆空经》是当年贾琮抄写了送给修善师太，妙玉常临摹经文中书法，修善师太见她喜欢，便送了给她。</p>

她把芷芍当成除师傅之外至亲之人，当年芷芍跟着贾琮返回神京，妙玉心中十分不舍。</p>

而其他身在局外之人，更无法看出皇帝这层深险用心，等到后来嘉昭帝竟册封贾琮为世袭罔替威远伯。</p>

虽然去年宁国府抄家除爵，宁荣贾家元气大伤，但随着今年贾琮因扫平女真，被皇帝册封世袭罔替威远伯。</p>

修善师太叹道：“其实不必如此繁琐，人生七十古来稀，为师明年就七十了，也活得够长了，生死在天，还有什么看不开的。</p>

但她毕竟是青春年华，秀心萌动乃是天性，十年禅房孤清，突然有了静慧这样知心的师妹相伴，让她明白人间温情和暖。</p>

……</p>

说到静慧，一向性子清冷的妙玉，脸上也露出俏美笑意，眉梢眼角隐含喜色，有股别样动人韵致。</p>

八月初三是贾母寿辰，从八月初一开始，荣国府便开始摆设寿宴。</p>

而自己年事已高，又能陪着她几年。</p>

自从立府以来，他拒绝贾母安插尤氏，派遣家奴等要求，将东西两府界限分明。</p>

即便后来他接迎春入府，都是以伯爵府长小姐的位份，在宗人府进行入册立籍，泾渭分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p>

静慧就是当初芷芍的法号，当年修善师太将芷芍带回蟠香寺，妙玉与芷芍同门修行，情同姐妹，感情甚笃。</p>

自己这徒儿自小入道祛病，也是个可怜的命数，生来悟性极高，虽性子清冷，但内心却热。</p>

却没想到，嘉昭帝又改制宁国府，赐于贾琮，世袭罔替加上出府立户，几乎将贾琮彻底从荣国府剥离出来。</p>

修善师太见妙玉提到芷芍，脸上生出俏丽动人，往日佛心禅色，悄然湮灭，心中微微叹息。</p>

“等静慧回来了，我们在院中再住上一段时间，就一同去神京。”</p>

经书上俊逸不凡的笔意，似乎能充塞眼目，悸动神魂。</p>

而日常除了上衙公务，贾琮也不和四王八公旧勋多做交际，连北静王数次相邀，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p>

他是转世投身之人，生来便有隔绝旁观之意，自然对人脉牵扯，看得比旁人分明，更不愿因站队而生纠葛祸患。</p>

旁人都觉得是贾琮年纪尚轻，不精人情世故，或者是才高名显，生性清冷。</p>

只有宫中的嘉昭帝知道其中因由，那就是贾琮已经领悟了他的用心。</p>

……</p>

这天一大早，贾府二门外，便摆了几十座男客酒宴，二门内大花厅中，也摆了十几座女客酒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