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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真的。”曾易眉头稍稍松了一点，道：“一共才渡海万把人，两万匹绢而已，朝廷给得起。你还听到了什么？”</p>
“我还听闻渡海之后，今年就回不来了。”兰金说道：“十月开始，水师也不敢渡海了，必然会等到明年五六月间，这一走就是一年啊。”</p>
“什么？”曾易脸色骤然变化，道：“一年？家里农活怎么办？”</p>
“这却不知道了。”兰金垂头丧气道：“可能会蠲免赋税吧，或者给赏赐。”</p>
曾易深深叹了口气。</p>
渡海作战，一去就是一年，兴许还不止。士气如何维持？粮草够用吗？</p>
而就在他想到粮草的时候，码头那边已经开始往船上装运粮食、器械了。</p>
这是六月份留守蓬莱的船队，由水军副都督黄和统率，船只不多，总共二百余艘。</p>
大船可载粮三四千斛，小船一二千斛，比起内河漕船的载运量差了不少，毕竟这不是真运粮船，而是战船改装的，或者说改都没改，只是拆除了弩车之类的不必要器物，全部拿来运粟麦罢了。</p>
这一趟过去，能运三十万斛么？</p>
曾易不知道。</p>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处，那里聚集了很多人，正在打捞沉船。</p>
说来也怪，听说之前没事，但他们抵达这一天，蓬莱突然起了大风，将停泊在浦内的船只刮得晃动不已，有几艘小船翻了，死了十几个水师军士。</p>
这可真是玩命的活计！</p>
曾易收回目光。</p>
一万步军屯驻辽东一年，稍稍充裕点的话，需要三十万斛粮。</p>
如果是两万人，则需要六十万斛，最好再有点余粮，应对突发意外，那就要八十万斛上下。</p>
七月大概要一直运粮了，就是不知能运过去多少。</p>
八月接着运冬衣、器械、役畜甚至战马，九月前半个月大概也会运，后面就不好说了。</p>
“咚咚”的鼓声忽然在营内响起。</p>
曾易等人神色一凛，尽皆回营列队，准备出操。</p>
蓬莱浦的高塔几乎成了一众大小官员们的办公场所。</p>
青州刺史田茂刚从广固城过来，除了粮食外，还有</p>
两万匹绢。</p>
这是要当场分发给左飞龙卫军士及部曲的，一人两匹，已经渡海的亦有，且会交给他们的袍泽，让他们推举信得过的人载运回各个军府，一一分发下去。</p>
另外，考虑到征讨慕容氏的战争要明年才会发动，今年渡海之人主要是建立稳固的前哨营戍，并尽可能扶保慕容仁，不让他被慕容皝攻灭，因此他们需要在辽东长期戍守乃至战斗，故出征之人一家再给绢四匹。</p>
不过这钱就不用青州出了，而是由豫州刺史向诸郡派四万匹绢，发到左飞龙卫府兵及部曲家人手中。</p>
当然，这种事是要告知所有人的，以激励士气。</p>
一人六匹绢，可谓厚赏。如此一来，家里那点农活就不算什么了，毕竟只是少了一个丁壮而已，家人也可勉强支应。</p>
至于黄头军第一营，他们也有赏，只不过由司州承担。</p>
田茂安排好发赏事宜后，便看到了水师转交过来的“航海日志”。</p>
他仔仔细细看完了，觉得颇有道理。</p>
天子欲在北地建船屯，这不是什么秘密，青州就是地点之一。</p>
说实话大梁朝有点水平的船屯全是从晋继承而来，而晋又是从东吴继承而来，横屿、温麻、番禹三大船屯全位于南方，布局有点不太合理了。</p>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北人本就不擅长这个啊，造船不如人家不是很正常？</p>
但天子觉得不行，他认为北地至少要有一个能媲美横屿、温麻、番禹的船屯。</p>
选来选去，倾向于定在青州，并嘱咐从江南抽调人手，再搜罗一下北地的造船工匠————北地不是没有造船工匠，水平低而已———先从修船做起，再慢慢造海船。</p>
田茂就承接了这个任务，最近一直把心思放在这上面。</p>
青州稍微懂点造船的人都被聚集起来了，而今只缺选址了。</p>
今日看到水军都督府长史沈延发回来的建议，又一条条记了下来，准备先给天子过目。</p>
抄写的同时，他也有些感慨：不大规模海运一趟，有些问题永远看不到。</p>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p>
最可怕的是你不懂官僚体系的运作：便是有工匠提出了问题，主管这个行当官员也未必会采纳。</p>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年就这么点运输量，你改来改去做甚？只有上规模了，问题放大了，有外人提出质疑———比如左飞龙卫或万胜军———船屯官员才会感受到压力，才有改进造船技术，提高安全性的动力。</p>
再者，便是比他们更有权势的人提出质疑，比如天子。</p>
之前他提出平底船改为尖底船，温麻船屯就在试制———听闻平底改尖底以后，有一连串的东西需要改动，等于重新营构一种新船，并没有那么简单。</p>
另外，海上货殖做买卖的商人倒是很有动力改进造船技术，因为他们自负盈亏甚至身家性命系于其中，但目前这种人太少了，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走海路运输的货物。</p>
田茂写完之后，立刻将信密封起来，找人发往京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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