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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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她的喊声混着钢缆摩擦声，我突然看见井道深处的水面倒映着19层，我的工位上坐着个穿灰工装的人，正在用扳手刻工牌，照片上的人左脸光滑——那是三年前刚入职的我。原来每个秋分的循环，都是让新人重复自己的轨迹，直到成为井底漂浮的尸体，等待下一个0713号。

小林的身体开始倾斜，鞋底蹭到井盖边缘的灰布。我伸手想拉她，却看见自己的手早已腐烂，皮肤下露出的白骨上刻着0713，和钢缆上的刻痕一模一样。她坠落的瞬间，手中的扳手飞向我，刃口划过左脸的疤痕，剧痛中我听见老张的声音从消防通道传来：“别碰钢缆！刻痕满十三道就会——”

话没说完，井道顶部传来混凝土开裂的声响。我抬头看见13层的天花板在渗水，墙面上用红漆画满的电梯按钮突然全部亮起，每个13号按钮中央的凹痕里，都嵌着风干的血痂，形状和历代维修员的拇指一模一样。钢缆上的刻痕刚好十三道，在第1分17秒的瞬间，全部渗出鲜血。

“叮——”电梯声在13层和19层之间疯狂闪烁，轿厢显示面板上的数字疯狂跳动，像有人在同时按所有楼层。小林的身体砸在井底水面时，我看见她工牌照片上的人变成了我，左脸疤痕深可见骨，而职位栏写着“电梯井管理员”——和李建军当年的工牌一模一样。

老张冲进13层时，我正盯着钢缆上的新刻痕发呆。他手里的强光手电照在我脸上，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监控里的灰衣人分毫不差：左脸疤痕从眉骨贯到下颌，嘴角咧开的弧度能看见溃烂的牙龈，胸前工牌编号0713，职位栏印着“维修员”三个小字，却在反光中变成“替死鬼”。

“刻痕满十三道，循环就会重启！”老张的钥匙串掉在地上，那把刻着“13”的小钥匙滚向井道，“当年第一个坠井的人不是李建军，是物业经理！他用我们的血刻痕，让每个0713号替他守井——”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硬，左脸浮现出和我一样的疤痕，工牌编号变回0713，和三年前坠井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井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电梯轿厢突然失控坠落，钢缆断裂的脆响中，我看见19层的监控画面里，新任保安正在登记新人的工牌，编号0713，照片上的人左腕系着红绳，坠着枚生锈的梅花扳手挂坠——和小林入职时一模一样。

当黑暗彻底笼罩13层时，我听见钢缆上的刻痕在生长，第十三道“小林2025”的字迹正在吞噬前面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周明2024”，正在被新的刻痕覆盖。掌心的扳手突然发烫，柄尾的0713编号渗出鲜血，在地面汇成巨大的“13”，水洼里倒映着电梯门打开的画面，穿灰工装的新人站在轿厢里，眼中映着我手中的扳手，而他的工牌编号，注定是0713。

循环从未停止。每个秋分夜，都会有新的0713号接过带血的扳手，在钢缆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坠入井道，成为井底漂浮的尸体，等待下一个替死鬼。而13层的电梯，会永远在午夜零点停驻1分17秒，那是刻痕生长的时间，是亡魂更替的时间，是属于0713号维修员的，永远无法逃脱的十三层地狱。

最后一次看见阳光，是在小林坠井后的清晨。我站在19层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的工牌被收进抽屉第三格，旁边躺着那把刻着0713的梅花扳手，手柄缠着的灰布上，“2025小林”的名字还在渗血。而我的倒影，在玻璃上渐渐模糊，左脸疤痕却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监控里那个灰衣人的样子，举起扳手，指向13层的按钮。

钢缆在井道里发出最后的呻吟，13层的停尸键再次亮起红光。这一次，我不再是受害者，而是成为了循环的一部分，永远守着那三根钢缆，数着1分17秒的时间，等待下一个0713号的到来。因为我知道，在环宇大厦的13层，每个按响电梯的人，每个接过扳手的人，每个工牌编号0713的人，都早已被刻在钢缆上，成为永远无法逃脱的，井道里的维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