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街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21章 年纪大了愈发糊涂,薄玉碎,古寺街巷,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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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说完话,也不知他听懂没有,重重地点头表示认可。手里杯中的水也随着他的动作洒出来一些。
兰若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净手,取了个空盏做出喝的动作给他瞧,陈宪之学着她的样子也喝了一口甜茶。
仅喝了一小口,他便皱着眉又将茶吐了出来,褐色的茶水顺着他的唇溢出来。
“呸呸……”
嫌弃的将嘴里喝进去的甜茶全吐出来不算,手上的茶盏也落到了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兰诺在一边吹了个口哨“乾制茶具,又摔了个院子。”
刚刚砸了个羊脂玉的玉佩,现在摔了个乾制茶具,真败家啊。
兰若又瞪他,她发现他真的是嘴碎的可怕。
她唤人去取干净衣裳来,打发兰诺出去回避“端木翔散要带人出去。”
兰诺一听就坐不住了“我出去一趟,温钰回来帮我藏一藏!”
说完拄着拐杖也像阵风似的就没了影子。
*
温钰和刘璟装着稳重亲近的样子跟在小皇帝身后,程宋在刘璟一边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不过也是看他俩斗不张嘴,他俩背地里互相看不爽,一撇头看见对方都能翻个白眼那种别开眼。
初到皇陵下葬前要先去祭天跪祖,本来这事是他们皇家自己的事用不着刘璟和温钰陪同,要有陪同也是礼官的事。但好死不死,他俩还都有祖宗随葬于此,要是没来也就罢了,偏生人到门口了,不来就太不像样了,这才不得已同行伴驾。
陵园实则就是一处占地极为广大的城池宫殿,各个陵寝占地广大,护所宫殿庙宇,祭祀设施,诵经念德之所林林总总超过万余,尽数仿照京都建制,以入陵长达30千米的中轴线为分割,建筑群均匀对称分布两侧,规模之浩大极为壮观。
从进入一处陵寝范围开始就不允许再乘车驾,温钰和刘璟要跟着步行入其中进正殿跪拜上香祈福再去侧殿给自家祖宗上香。
这样的行径温钰要重复八次,其中有六次他要跟着小皇帝在正殿一起当儿孙辈跪两遍,先跪先祖皇帝们再跪自家祖宗。因为合葬的规制,他家祖宗的名字也供奉其中正殿,与帝长存,同享颂德。
要跪的第一个就是本朝太祖皇帝以及他家老祖宗,温霜寒。
温家商贾发家,前朝时便富极一时。当时太祖皇帝还只是个混混以帮温家讨债为生,不知怎么的被温霜寒看中将亲妹妹嫁给了他。此后在其托举下谋了官,并在随后的动乱中崭露头角,最终与当时刘家的先祖一起推翻前朝,入主京都。
身为国舅的温霜寒并未接受任何加封与赏赐,带人回了坤州一心经商。在长达二十年的动乱中温家未曾败落甚至在温霜寒的带领下大发战争财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富户。
王朝初立民生凋敝,温霜寒在太祖皇帝要求下捐赠三分之二家财与其恢复。当时皇后早已离世仅留幼子与世,温家与帝王家也只有那么一个情分在身。太祖皇帝为钓住温家强令温家女入宫为继后照顾幼子,并将其封为太子。
征讨前朝二十载,太祖皇帝已过不惑之年,强娶的温家女是温霜寒的女儿。莫说情分恩惠这便是结仇也不为过,温家或者说温霜寒与太祖皇帝一直亲厚,此举引得温霜寒急症攻心卧病不起。
帝命不可违,温家为其女厚备嫁妆入宫,传闻陪嫁棺材取用的是温霜寒当年出游南洋带回来的柚木。他曾对太祖皇帝许诺那块柚木要亲自为其打制御书房书案,此举是为恩断义绝之意。
不久后温霜寒离世,太祖皇帝亲自来坤州跪灵,下旨温霜寒葬于青州皇陵,百年后与帝合葬。温家下一任家主百般阻挠,甚至以死相逼也未能让其改变旨意。
温霜寒离世仅两年太祖皇帝呕血而死,传位太子,皇后离宫另嫁。这桩糊涂债才算作罢。
民间亦有野史记载温霜寒与太祖皇帝皆有断袖之癖,曾为契兄弟。二人行为也并非全然清白,被诟病亲厚太过。
是非如何不可妄断,太子继位后继续亲近温家,因怀有相似血脉温家为其肱骨,温家主更是以性命相护。在此时,温家盛极一时,朝中一系列政法颁布都有其助力,温家正式摆脱商贾之名,真正步入世家行列。
温刘两家子辈入宫伴读,嫡系继承,家主世代承袭官位等现在许多惯例都是在那时确定下来。
温钰是享受托举的后人,尽然他本身认为这个病人已经药石无医,但他不能说。他享受了这个病人给予的恩惠,这些恩惠不是来源于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基因,他的先辈。这些不是馈赠,是换取忠诚的枷锁。
任何人都有权谩骂现在荒唐的处境,都有推翻它毁掉它的的资格,但温钰不行。哪怕他再恨铁不成钢,再自认为清醒,他也不配去点破这一切。
他可以放肆,可以结党营私左右朝政,甚至可以杀掉他效忠的君主。但也只局限在被规定的范围内,前提是这个王朝必须存在!前提是他要付出他对王朝的忠诚。
所以在他看来刘璟与程宋才会那么可笑,妄图在已经没有心跳的病人身上开刀。它已经死了……那个刀口只要打开所有人都会发现它已经死亡的事实,被教化的愚众会在寄生于它身的虫子的挑拨下认为是这个刀口害死了它。
动刀的人会死无全尸。这就是可悲的现实。
他恭恭敬敬下跪上香,临行时回头望了眼那雕琢的一言难尽的金塑,欲言又止。想了想完蛋的国库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皇帝问他“听闻温卿又急召了卫指挥佥事来青州,怎么?守备一人不够用了不成?”
兰诺官任正四品卫指挥佥事,端木集前些日子被提拔成从四品守备,特此调拨带兵随互御驾。虽然多数时候是在温钰那边候着等吩咐,但名义上来说那是皇帝下的旨不是。
他私自调人来没跟上边禀报,往小了说是越俎代庖,往大了说就是目无王法藐视圣上。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没安好心啊属于是。
温钰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兰佥事断腿其妹忧心不止,听闻青州有接骨名师便传信令其前来,并非臣之手笔还请陛下明鉴。”
小皇帝道“哦?朕如何不知何等名师竟要佥事亲行。”
“昌南郡主不是骑马摔断腿了吗?那医师被她寻去了排不开,当臣下的总不能枉顾郡主千金之体,兰佥事受些累罢了。”
他说话既正经又不正经的,让人摸不透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回答,反正听起来都像是在胡说八道。
话扯到另一边小皇帝也不能说什么,随意关心了两句兰诺伤势,便将这事轻巧揭过去。恰好刘璟与程宋拜过侧殿过来见礼,又转而谈起政事。
他们一说这话题温钰算是彻底装聋作哑,哪怕被程宋cue到流程也是不接话,脑袋往旁边一撇夸道“这福禄兽雕的漂亮啊。”
刘璟直接揭穿他“那是翼马,你见哪个福禄兽长马头!”
温钰毫不尴尬笑道“那看来是微臣糊涂了,陛下赎罪。年纪愈大愈发眼神不好了。”
小皇帝明白他的意思,笑得勉强“温卿不必介怀,太医院保养秘术众多,回去叫人去给你瞧看。”
先帝三十又二的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几个了,这三个里边挑不出一个成婚的。不是爹死的早就是爹管不了,一大群青年才俊就这么耽误着,朝中等着结姻亲的不在少数。
先帝当年也想过赐婚的戏码,当时他宫宴上看哪家姑娘和温钰忒般配来着,见那姑娘瞧见温钰直脸红他当即一拍板要给他赐婚。结果那老小子可好,在晚宴上直接搂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太监说他好男色!
给人家姑娘气得那是当场晕了过去,据说回去哭了两天两宿都没将这口气咽下去。人家老爹往温家去好一通大骂温岚,直到先帝下旨打了温钰二十廷杖,令其闭门思过三月这事才作罢。
旁的不说,好男色这名声往外传扬开了,除了实在不当人的,确实没有不长眼往温岚那去说要谈亲家的人来了。反倒毛遂自荐的不少,年轻时当纨绔玩得那叫一个花啊,坊间至今还在流传他放荡不羁的神话。
那刘璟更别提了,爹娘死的早,自小在宫中教养。老太后临走时要给他订亲这家伙一声不吭跑西洋读书去了,回来后继承刘家张嘴闭嘴那都是国之不安无以为家,从根本上打消先帝要给他赐婚的想法。每次先帝一提他都给人灌酒,再糊弄两句什么理想啊,救国富国强兵啊,玩他跟玩狗似的。
他打小就看出来了,先帝脑回路忒怪,好忽悠,耳根子软。糊弄两句就能跟着人跑了,他催婚,那和王八念咒没区别。
反正没声,无伤大雅,随他去吧。
至于程宋,按辈分上来说先帝是他堂兄,但他出去留学早,先帝早忘得差不多了。等他回国,他爹因为洋人发动的战争导致变革失败而自尽与战场前,此后一门心思研究变法维新,别说娶妻生子了,他不骂先帝娶太多老婆盘剥民脂民膏都算他开恩。
先帝不太爱招惹这等爱发疯的,没怎么给他催过,不过确实过问过程颂的婚事,被程宋怼回去后彻底不待见他们俩堂亲了。
小皇帝面对这群叔伯辈分的老东西们自然不会不自量力说给他们赐婚,跟温钰屡次示好被拒后,他决心离温钰远点。毕竟这人好男色的作风问题是在不容小觑,他怕温钰想不开把他玩了,毕竟这人也不是没在皇室子弟中动过手。
而且温家吧……从王朝初立开始这作风问题就一直为人诟病。每代家主好像都有点……不是那么正常。
像不太明显的温岚之类,也曾被传有几个男相好,当然家里是没有的。明显的那可有的说道了,温霜寒就是其中经常被拉出来的典型,另有其他几个归葬皇陵的温家主,之前一直在皇宫夜宿的那个,野史里和皇帝那玩得花啊,温钰瞧了都啧啧称奇。
所以说温钰好男色不是没有预兆,这玩意他随根啊,根就是歪的让上边的苗怎么直。谁知道这东西还能隔代遗传,他看他爹可正常了半点苗头都没有。
温钰把事摆到台面上开始他爹就一直矢志不渝的要把他掰回去,努力了几年发现没什么成效后转而想了别的办法,从早死的女儿那里把外孙温熠带了回来教养,改了温姓入了族谱。温钰要实在娶不了妻生不了孩子就过继过去。
反正近两年温岚看温钰是越看越绝望,自从他把陈绎弄回来后,那是整个人都在好男色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眼瞅着那都是快疯魔的地步,闹出的那些事他都不想提。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大情种呢。温钰一向爱当性情中人他知道,情绪一上来皇帝脑袋他都能给去开个瓢,那次刺杀提前跟他知会了他拦不得为着温家也帮忙遮掩了。那怎么着有人要带他私奔你就跟个十七八的毛头小子似的非闹得那么不体面,整座城翻过来抓人。
怎么着叫上邑人都看看乐子呢?不够丢人的这闹得。虽说到头来也没忘了正事,以此为借口顺带脚把刘璟的人挖出来杀了,但是不是不体面。
*
陈年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挎着包袱艰难道“祁大哥……咱们真的要住这儿吗?”
祁述正指挥着人往院里搬东西闻言道“对啊,这可是我殚精竭虑才找到的好院子,三进三出僻静清幽,风水上乘!”
陈年仰头看着高大的青砖墙不安地咽了口口水,这地方给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可能是因为这是爹他们经常提起的地方,那种敬畏又向往的让人生理性不适的感官至今深植于他的脑海中,现在想起也令人作呕。
院外种了棵柿子树,它应当有很大的年龄了,浓密的树叶像是一把巨大的绿伞遮挡住京城过于炽热的阳光。眼睛细瞧还能发现躲在树叶后袖珍的绿色柿子,不过很难分辨。
祁述注意到他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脑袋轰他进去“家长喜欢柿饼,别站着了,进屋收拾。”
陈年低低应了一声,进了院里穿过八字影壁时没忍住摸了下上面的砖雕。陈琢也跟着摸了一把问道“我们住在哪?”
三进三出的宅院分成前院内院后院三个院子,一般来说前院的倒座房是给下人们住的,但他俩是专门侍候陈宪之的小厮,主人家必然是在内院,在前院住着传唤不便。后院又是给女眷住的,住着也碍事。虽说陈宪之没娶妻纳妾那也于礼不合。
陈年纠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若祁大哥有安排也不过再收拾一次,莫要乱了尊卑。”
陈琢这次没反驳他,乖巧地从他身上下来,两人寻了个不算太偏的屋子,推门进去也还松了口气。
环境很干净,基础的生活用具也摆放完全,这也不必让他们两人再去浪费时间寻找。他们没带很多东西离开,随身的也不过是重要的物件,例如金银之类硬通货都是陈宪之赏的,在外边秉持财不外露低调做人的原则祁述很少让他俩露面,一路上说话都没几句,这些东西没机会拿出来。此时又被妥善搁置起来。
他俩放好东西便又跑出去帮着祁述安置物件,其实拢共也没带出来多少东西,转手的多数家财都存在了钱庄里,一行人来京都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陈宪之珍藏的戏服头面。
祁述最上心的也就是这些,在路上风餐露宿疲于奔波还要日日检查谨防磕碰损失,此时有了空闲更是件件取出来检查保养,没问题的又摆到他屋内,有问题的送去修缮补救。
两人干不了精细活,被祁述打发着进了给陈宪之住的正房,正房宽阔,其中东西用的都是市面上能见的最好的成色,绫罗彩帐,难得一见的古物文玩摆放其中,富贵典雅可见其中所耗费的心思。
虽是如此却如何也比不得在浮姑时的阔摆,在陈年看来这院子总是小气些,比不得先前在浮姑时他的住处。
祁述一直忙到深夜才搁下手里的活寻他俩,两人把他筛选出来的头面首饰规整的放在一处收起来,也好叫人取用。
祁述略微扫了眼,满意地点点头“晌午用饭没?”
他自己是忙得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别说吃什么了。
陈琢脆声答道“有大哥给我们买了肉包,晌午用了。本想和哥哥给祁大哥做些好菜庆贺的,厨房尚未添置东西只得作罢 。”
人都是头天搬来哪儿还有心力顾及厨房,不过这份心听得祁述气儿顺了“去换身衣服,带你们出去酒楼吃。”
不是他想请客,不过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儿,府里下人厨娘侍女什么的要重新采买,人手不够啊。他总不能这大晚上的拎俩孩子去买菜回来再煮不是,这不像话。
人最好还是找知根知底的,心性脾气都好些的怕是难找,但也不能含糊,他准备着明日带人去人伢子那里瞧瞧,先凑活过了今日,左右没主子,他们几个怎么处理都没差。
思及至此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当时听信顾琰之来信可信与否,他信上所写陈宪之将不日后前往京都的话不知真假,若是寻常没有他的亲手音讯他是不会坐出如此冒险的举动的。
因为一旦这封信是耍他的,他私自变卖家财带人出逃一事就是板上钉钉,被人抓回去那可是要打死的。但陈宪之已两月没有音讯,寄出的书信了无回音,拍送的电报也无人应答。电话更是打不过去。
这让祁述生疑甚至害怕,他记得陈宪之临走时说的话,“我每月最少会给你去一封信,若有变故你可自寻出路。”
陈宪之没了他从哪找出路。没有主子没了他还在苟且偷生的道理吧。何况顾琰的信中更是直言让他带人等在京都,只是让他在那里等待,做些小买卖陈宪之不日便能和他会面。
这话听起来太过于天方夜谭了,祁述虽不关心政局但也知道上邑温家是一个多大的体量,他内心更偏向于这是一个不会实现的谎言,但情感上的偏颇让他又否定了理智。
除了顾琰甚至没人能带回陈宪之哪怕一丝消息,哪怕他多次求到兰诺身上也一无所获。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赌顾琰是拿到了确切的信息,他得见见他主子是吧。
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拿着陈宪之的信物转手了全部在浮姑的生意,甚至他好容易拿下的酒水生意,留下一部分钱给陈家众人,遣散了家奴,带人北上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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