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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 各有归途
前尘往事 各有归途</p>
黑暗、深邃的地下暗河,水流与岩壁相碰发出沉闷声响。</p>
明黄色的晶球为湍急的水流融入一丝柔和光线,化作一条显眼轨迹,照着蓝白二色随波浮沉。</p>
二人紧贴在一起。</p>
且水流愈急,抱得愈紧。</p>
起初,他们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看着彼此,到后来,石青璇放松下来,闭上了双目。</p>
她的脑海中闪过巴蜀近两月的经历。</p>
从青竹小筑的一葫芦酒开始,到范府的刺杀与敷衍的画。从川帮的真魔,到峨眉山上的剑侠,又有道门论道、巴盟古寨,大石故居</p>
想着想着,心中生出一股别样滋味,环抱着周奕的双手不自觉地多用了几分力道。</p>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隆隆”水声。</p>
感觉到一阵下坠感。</p>
过了一段之后,周围的闭塞感消失,来到一处极为宽大的地方,水流还在卷动,方向却像是反转过来。</p>
外界的强光射入水下,导致舍利的光芒看上去弱了不少。</p>
突然被阳光刺激。</p>
长期处于昏暗地下的人,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p>
在靠近水面时,旋力慢慢变小。</p>
朝水中一蹬,摆脱漩涡,人浮了上去,头钻出水面,这时鼻子已能呼吸。</p>
不管是周奕还是石青璇,都不由自主地长吸了一口气。</p>
石青璇睁开眼睛,与近在眼前的周奕目光相对。</p>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p>
从水下到水上,完全是两种感受。</p>
尤其是鼻尖的偶尔碰触,呼吸温热地交融在一起。</p>
周奕见她眨了眨眼,把长长睫毛上的水珠抖落,还有一只小手在他胸口轻拍,搅起层层涟漪。</p>
这时才唇瓣轻分,往后移开。</p>
只是望着怀中的少女时,忽露一股异色。</p>
见她的面貌与之前有几分相似,却忽然换了一副玉容娇颜,美得不可方物。湿漉漉的秀发打着旋儿贴着面颊,尽得风流妙致,却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绮思遐想。</p>
见周奕这副表情,石青璇伸手朝脸一摸。</p>
拨乱了几缕发丝,随即反应过来。</p>
她的易容之术被湍急水流破坏,露出了绝世姿容。</p>
周奕笑道:“姑娘是青璇吗,我是否拉错人了?”</p>
“不是不是,你别看了。”</p>
石青璇嗔怪瞧他,举手朝水面拍了一下,把水花拍在他身上。</p>
接着,又立刻恢复谨慎之色朝他手中的舍利示意。</p>
“快走,他们会追上来。”</p>
周奕手上还有个大麻烦,要找个铜罐加水银,隔绝旁人感应。</p>
这时一边运送真气朝舍利探查,一边查探周围环境。</p>
“这是锦江主干,不过在下游,邪帝庙距此有十多里。”</p>
石青璇话罢,忽见周奕露出异色。</p>
她看向邪帝舍利,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不过此时没有触碰,对她无甚影响。</p>
水流又开始旋转,且以他们为中心,朝四周推出大浪!</p>
黄晶球中的光芒正在变淡,精神冲击也越来越弱。</p>
周奕正在吸收舍利中的能量!</p>
按照常理而言,没有秘法不仅无法将元气储存成元精,更不可能将其中的元精吸收。</p>
除了向雨田,其余的邪帝都做不到。</p>
想到他身上种种神奇之事,石青璇很快便能接受。</p>
但是,见他阳白、上关、听会穴时不时剧烈跳动,立刻蹙起柳眉。</p>
江湖顶尖高手各对真气有着精微把控,若非与敌激烈交战或者身受重伤,不可能控制不了体内真气,这是极度反常的。</p>
石青璇瞧见,又有数点红芒从周奕眼中划过,给人一种邪异至极的感觉。</p>
那是多种精神一块冲击产生的暴躁精神力,寻常武人触碰不得,更别说不顾这些杂乱精神的干扰去吸收舍利。</p>
稍有不慎,就有精神崩溃、人格分裂等等可怕状况。</p>
想到娘亲生前说过的一些话,她这淡泊的性子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p>
难道石之轩的悲剧又要上演吗?</p>
“周奕.”</p>
石青璇轻唤一声,心中有些后悔拿来这舍利。</p>
忽然,瞳孔中冒出红光的周奕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有些邪异,甚至散发着阴寒的精神波动,可露出的笑容却甚是温和。</p>
周奕没说话,又收敛笑容。</p>
他沉浸在与邪帝舍利的交互中,丝毫不敢大意。</p>
提取元精的秘法,他自然不懂。</p>
不过,他的玄真之气本就可以轻松探入舍利之中,此时化作一种媒介,再将实质精神注入,让元气充满灵动之性,顺势便将舍利中的元精带出。</p>
而那些驳杂精神,也跟着冲来。</p>
这股冲击力非同小可,连他也有种如履薄冰之感。</p>
通过对元气的精微把控,他很清楚此时的上限在哪。</p>
在全身气血翻腾之时,周奕的精神气各都一震,一股痛感袭来,他果断将联系掐断。</p>
这枚舍利中的元精,已被他吸了个七七八八。</p>
虽不如长安地底那一颗,却也大有好处。</p>
周奕拿住舍利,迸发强横劲力,朝着锦江下游方向猛得一掷。</p>
舍利脱离他的手,闪出一阵光芒,似乎对他的无情抛弃很有怨念。</p>
“我们快走。”</p>
“嗯,我给你指路。”</p>
就和那时逃向峨眉山时一样,石青璇被周奕抱出水中,踏着江面横渡,朝着锦江上游而去。</p>
“你打算去哪?”</p>
“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便可。”</p>
此时他们位于成都西北,石青璇朝靠东方向一指:“去凤凰山那边。”</p>
成都北边凤凰山东麓太阳溪西岸,那边有一座隐蔽小谷,正是她隐居的幽林小筑</p>
周奕一路奔向多扶平原之西,眼见数座百丈雄伟之峰,蜿蜒数十里。四周峰峦如簇,给主峰一种拔地而起的感觉,形似凤凰展翅。</p>
凤凰山由此得名。</p>
石青璇不断指路,引他走捷径小路,穿过漫山古木,越了一片枫树林,再跳过一峡,眼前景色忽变。</p>
高低瀑布飞泻,疑似无路,竟别有洞天。</p>
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小谷藏在荒野林海之中,常人难以想到,大山深处,会有这般隐居避世的桃源。</p>
在小谷之前,周奕看到了一间小石屋,有碎石道路往前延伸。</p>
“那是岳山结庐终老之地。”</p>
霸刀岳山自惨败于“天刀”宋缺刀下,郁郁不欢,一代刀法大家背负失意、仇恨与耻辱,埋骨林野,得了清净,也有几分萧索。</p>
可这便是武林争斗,拳头就是最硬的道理。</p>
同为用刀大家,岳山的豪雄,被天刀劈个稀碎。</p>
拿出毕生所学,也没资格见识到完整的天问九刀。</p>
周奕将石青璇放下,没朝岳山的石屋去,他们朝小谷深处走,最终入了一栋雅致整齐的木屋。</p>
这地方比邪帝庙附近那栋石屋要大,也不像那边被人翻动过。</p>
石青璇掀开一扇竹帘。</p>
里边有个小隔间,摆放着各种乐器乐谱、机关图册,医术杂学。</p>
这丰富的书藏,便是她的脱俗意趣,隐居避世也能有诸多欢乐。</p>
她把周奕安置好,自己换了一身衣物。</p>
周奕以真气将衣服灼干,准备打坐。</p>
听到外边脚步声走近,竹帘一掀开,便见到一个亭亭玉立,秀逸出尘的窈窕少女,她换上的那身衣裳依旧是蓝色印花。</p>
似是因为回到自家居所,她的表情更显轻盈,还带着几分瞧得见的喜悦。</p>
“你这次练功要多久?”</p>
“估计会有一段时日。”</p>
周奕回了一声,露出思忖之色,石青璇瞧见,便开解道:</p>
“你静心练功便是,这里没人打扰你,成都那边更不用担心,巴盟、川帮独尊堡这三家势力此时心齐,处理巴蜀的事情比以往更简单。”</p>
她又道:“你有什么话要带,我要去成都采买一些日用,可以帮你转达。”</p>
周奕想了想:“不必了。”</p>
先放任一段时日,之后再回去瞧瞧,更能看出巴蜀的态度。</p>
这可以当做自己离开巴蜀之前,对他们最后的考验。</p>
尤其是独尊堡。</p>
佛门一定会回去找解晖,希望这老舔狗信守承诺,不要突然背刺。</p>
成都这边的事,该与虚行之李靖他们沟通一下。</p>
如今控制巴蜀,长江上游只有助力,再无威胁。</p>
可以对萧铣那帮人动手了。</p>
周奕对离开巴蜀之后的行程,简单做了一番规划。</p>
石青璇看他沉思,不再打扰。</p>
竹帘还未放下,又听他道:“现在很危险,你过几日再去成都吧。”</p>
石青璇转身离开,清越的嗓音传了进来:“你的轻功很高,但我的轻功也不算差,而且,我很熟路的。”</p>
周奕听她脚步声渐远,竟直接出谷去了.</p>
就在周奕离开邪帝庙地底暗河不久,锦江下游许多地方冒出人来。</p>
他们顺着漩涡出来,不在同一片江面。</p>
对于绝大多数江湖人而言,对于舍利去向何处,他们完全不知情,只是听着周围大战的动静前去探寻。</p>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脱离邪帝庙后,径自返回巴蜀各郡。</p>
有的人清醒冷静下来,自觉捡回一条命。</p>
有的人则是有些武道感悟,又明白没什么浑水摸鱼的机会,不愿再打生打死。</p>
听见下游巨大的战斗动静,除了看戏的人,只有极少数疯狂之人还在渴望争夺舍利。</p>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始终停留在邪帝庙地底.</p>
锦江下游,一个与周老叹长相相似的矮胖之人从水底钻出,脸上带着狂喜之色。</p>
数十位等候在附近的棺宫真魔支援过来。</p>
他们带来一口厚重的棺材。</p>
棺材里边,还有一个铜罐。</p>
周老方小心翼翼地将黄晶球放入铜罐之中,再将棺材合上,接着与棺宫真魔分开行动,由他们先一步离开巴蜀。</p>
这时,周老方才返回战场。</p>
尤鸟倦等人看到周老方,一个眼神交流,再尝试用秘法感知舍利。</p>
登时明白得手了!</p>
这时也不管一心师太、梵清惠等人,果断撤出锦江。</p>
棺宫高手聚在一起,他们集中退走。</p>
只要回到冠军城,仗着数万大军,也就不怕别人再来抢舍利。</p>
周老叹一退,佛门的人追了一路。</p>
但在一些真魔的拖延下,一心师太等人,最终还是放弃了。</p>
望着周老叹退走的方向,梵清惠道:</p>
“看来,舍利被他们给得到了。”</p>
一心老尼皱着眉头:“邪极宗也是个巨大威胁,舍利落在他们手中,危害程度不见得比石之轩与祝玉妍小。”</p>
“不过.”</p>
她面色一沉:“我倒是更在意那周奕的身份,他怎对邪极宗的隐秘这样了解?”</p>
“难道,他其实是魔门中人?”</p>
说到这里,老尼哼了一声:“估计又是一个石之轩。”</p>
旁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p>
石之轩骗过道信与嘉祥两位圣僧,佛魔双修,如今再来一个道魔双修也不奇怪。</p>
道信大师才来,就听到一心老尼的埋汰声。</p>
他没有生气,长长的白眉下充满笑意:“一心师太可是说道门之中也有和老秃一样认错人,两眼昏花的?”</p>
一心将拂尘上的水甩尽,道:“此事与圣僧无关,只是那石之轩狡猾无比,并且,这周姓小子更加狡猾。”</p>
道信大师慈祥一笑:“我倒是觉得他天性率真,没有那么坏。”</p>
“想来你也调查过,周小子没做过什么恶事。”</p>
一心老尼戒备之心更强:</p>
“知人知面不知心,依贫尼之见,此人城府之深犹在石之轩之上,等他真正得势,便会暴露。比如这邪极宗的秘密,战神殿的秘密,他若与魔门无关,怎能知道这般清楚?”</p>
一直没有开口的师妃暄说道:</p>
“师叔祖,此事或许与太平道传承有关。若是孙恩和本派前辈一样留下密录,他知晓这些秘密就很好解释了。”</p>
天师孙恩,那是破碎虚空级别的人物。</p>
不管是邪帝还是慈航静斋的前辈,都要避他锋芒。</p>
一心老尼在沉思,面色微微发黑。</p>
太平道这帮打出名头的天师,一个个战力恐怖。孙恩如此,这周姓小子也是如此。</p>
且他天赋极佳,未来难以预料。</p>
老尼朝师妃暄瞧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受到这几场大战的影响,空灵如仙的气质无有半分削减,不由暗自点头。</p>
本代传人各方面都令她称赞,剑典道胎修炼的进度亦是前无古人,只怪天下间冒出这么一个棘手的人来。</p>
否则,如她这样的老古董根本不必踏出终南山。</p>
凭本代传人的影响力已绰绰有余。</p>
知道自己想偏了,老尼又扯回正题:“妃暄,你的想法还是太朴素了些。”</p>
“好比那杨广,没做皇帝之前,也会扮作明君,最终导致强大的大隋朝分崩离析,无数百姓备受乱世悲苦。而我们,则有着让天下回归秩序的责任。”</p>
师妃暄记住了这句话。</p>
她脑海中浮现一张略带笑意的脸,此刻很想知道,面对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p>
圣女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她认真地去想那个忘不掉的人,可在一心老尼看来。</p>
本代传人,正相当沉浸地接受她的点拨。</p>
于是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p>
“只有按照正确的道路走,才能开创盛世。绕过一个弯路再掰回来,结局一样,还会让更多人受苦。”</p>
她一抖拂尘,看向众圣僧:</p>
“既知晓未来有空前盛世,我们定要坚持到底。”</p>
嘉祥大师明白她在说什么,宣了一声佛号。</p>
“师太打算怎么做?”</p>
梵清惠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一心,老尼缓缓道出三个字:“和氏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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