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蜀汉儒士群像:在典籍与乱世之间的精神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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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三年(218 年)的梓潼涪县,春雪刚化,杜微坐在茅屋前晒书。这位曾受学于广汉任安的大儒,此时正用布条塞住耳朵,对着前来征召的郡吏摆手:\"老夫耳聋,不闻人语久矣。\" 自刘备定蜀以来,这已是他第七次拒绝出仕,门前的青石台阶,被求贤的官吏踏出了两道深深的脚印。
杜微的 \"聋疾\",是乱世中最巧妙的护身符。刘璋执政时,他曾为从事,却因目睹官场黑暗,称病去官;如今刘备慕名而来,他更清楚,自己骨子里的清高,与蜀汉的实用主义格格不入。每天清晨,他都会在竹林中诵读《周易》,用朱砂在竹简上批注,字迹工整如刀刻,却在有人来访时,立刻换上痴呆的表情,指着耳朵摇头。
建兴二年(224 年),诸葛亮任益州牧,亲自挑选旧德之士,派专人用竹轿抬来杜微。丞相府中,诸葛亮看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提笔在竹简上写道:\"服闻德行,饥渴历时,清浊异流,无缘咨觏。\" 他知道杜微不愿开口,便以笔谈交流,历数王元泰、李伯仁等贤士对杜微的推崇,末了恳请:\"朝廷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愿先生辅此明主,着勋竹帛。\"
杜微盯着竹简,手指微微颤抖 —— 他何尝不知诸葛亮的诚意?但想起当年任安临终前的叮嘱:\"乱世之中,儒者当守典籍之道,勿涉权柄之险。\" 于是提笔回书:\"老病缠身,惟愿归卧山野。\" 诸葛亮见状,再次修书,竟以曹丕篡汉为由,力陈 \"闭境勤农,育养民物\" 的治国之道,承诺 \"不责君军事,惟望以德辅时\"。这番苦心,终于打动杜微,勉强接受谏议大夫之职,却仍闭门不出,每月只送一篇《论语注疏》到丞相府。
杜微的书房,藏着广汉任安的遗着《易章句》,以及他自己批注的《尚书》《春秋》。他教弟子读经,必正襟危坐,连咳嗽都要避开典籍。有人笑他迂腐,他却正色道:\"先师任公临终,手抚《易》曰 ' 天垂象,圣人则之 ',我辈读经,当如临深渊。\"
延熙元年(238 年),杜微卒于家中,临终前将毕生批注的典籍付与弟子:\"汉祚虽微,典籍不可亡。\" 诸葛亮亲往吊唁,见其家徒四壁,唯有竹简盈室,长叹:\"国辅先生,真乃蜀地之伏生也。\"
巴西阆中的周家大院,有座三丈高的观星楼,周群每天破晓即登楼,腰间挂着父亲周舒传下的铜制浑天仪。建安七年(202 年),他望着西北方的赤色云气,对弟子说:\"此天子气,当应在涿县刘氏。\" 十年后果然传来刘备入蜀的消息,时人惊叹:\"周家小楼,能测天命。\"
周群的占卜术,源自父亲周舒对 \"代汉者当涂高\" 的解读。他在楼中养了十二名奴僮,轮流值守,一见异常天象便击鼓为号。建安二十三年(218 年),刘备欲征汉中,周群登楼三日,下来后直言:\"当得其地,不得其民。若出偏军,必不利。\" 又有张裕者,天赋更甚,亦谏:\"军必不利。\" 刘备不听,果然得汉中而不得民心,吴兰、雷铜战死,正如周群所言。
张裕的相术,比周群更奇。他曾私下对人说:\"岁在庚子,天下易代,刘氏祚尽;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 这话传到刘备耳中,本就记恨张裕当年宴会上嘲讽自己 \"潞涿君\"(刘备无须,张裕笑其 \"露涿\" 即露臀),便借 \"谏争汉中不验\" 为由下狱。诸葛亮求情,刘备却道:\"芳兰生门,不得不鉏。\"
行刑那日,张裕举镜自照,见镜中自己颈血飞溅,竟将镜子摔碎在地:\"早知有此劫,何必要相术!\" 他的预言后来一一应验:庚子年(220 年)曹丕代汉,刘备称帝九年(223 年)崩于白帝城,寅卯之间(222-223 年)蜀汉大败于夷陵。周群听闻,望着阆中方向长叹:\"裕之死,非因术,因言也。\"
周群卒后,其子周巨继承观星术,却再无其父的精准。诸葛亮北伐时,周巨曾言 \"岁星在蜀,利出征\",结果街亭大败。有人嘲笑术数无灵,周巨却道:\"天变无常,非术不精,乃人事不修也。\" 这或许是周群一脉对术数最清醒的认知 —— 观天易,观人难,真正的天命,藏在人心向背之中。
蜀郡成都的任氏学舍,杜琼是最沉默的弟子。他每天抄书,左手执简,右手握笔,墨迹从不沾染衣袍,连咳嗽都用袖口掩面。刘璋辟他为从事,他只在衙署静坐,文书往来皆用印章,极少开口。刘备定蜀后,拜他为议曹从事,他却在府中种满梧桐,每有宾客,必指树曰:\"凤凰非梧桐不栖,吾非明主不谏。\"
杜琼的学问,精在谶纬。谯周曾问他 \"当涂高者魏也\" 的深意,他答:\"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类而言耳。\" 又暗示汉官名多称 \"曹\",是天意预示曹魏兴起。这些话被谯周记在心里,后来推演成 \"刘氏已具,当授与人\" 的亡国论,杜琼却从不承认自己是源头:\"吾不过述先师之言,何敢居功?\"
杜琼的沉默,是乱世中儒者的生存智慧。他历经刘焉、刘璋、刘备三主,始终阖门自守,蒋琬、费祎器重他,他却只谈典籍,不言时事。有人劝他着书立说,他摇头:\"昔扬雄作《太玄》,反招笑骂,吾宁守拙。\" 直到八十岁卒于家,留下《韩诗章句》十余万言,却不教诸子,怕他们卷入谶纬之争。
延熙十三年(250 年),杜琼临终前,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对谯周说:\"吾观天象,蜀祚恐不久矣。然儒者之责,在传经,不在预言。\" 他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反而让谯周在蜀汉灭亡时,找到了劝降的 \"天命依据\"—— 这或许是他最无奈的预言。
建安十九年(214 年),许慈与胡潜从交州入蜀,一个精研郑氏学,一个熟稔汉家旧典,本应是蜀汉学术的双星,却成了朝堂上的 \"斗鸡\"。许慈讲《周易》,必穿郑玄同款深衣;胡潜讲《周礼》,则痛斥郑氏注 \"误人子弟\"。两人的藏书从不互通,有次许慈向胡潜借《三礼图》,胡潜竟让人传话:\"吾书非仁笃(许慈字)可读。\"
刘备定蜀后,命二人典掌旧文,本想振兴学术,却不想引发更大纷争。每次朝会讨论礼制,两人必拍案争吵,许慈骂胡潜 \"不通古义\",胡潜讽许慈 \"泥古不化\",甚至动起手来,扯碎对方的儒冠。刘备无奈,在宴会上让倡优模仿二人斗殴,酒酣之际,只见 \"许慈\" 与 \"胡潜\" 先是文斗,继而武斗,举着木简互殴,满座哄笑,二人却面红耳赤,从此稍有收敛。
许慈后来升至大长秋,胡潜先卒,两人至死未和解。但在蜀中学子眼中,这场互撕反而是学术繁荣的象征。许慈的弟子习郑氏学,胡潜的弟子传汉家旧典,形成 \"北学\" 与 \"南学\" 的分野。直到蜀汉灭亡,弟子们整理二人遗着,才发现他们在驳斥对方的注疏中,竟暗藏对典籍的共同敬畏 —— 或许,真正的学术,从来都是在碰撞中传承。
河南洛阳的孟光,是汉太尉孟郁之后,献帝迁都时逃入蜀,刘焉父子待以上宾。他博览群书,尤其精通《公羊春秋》,却有个毛病:见不得官场歪风,必直言痛斥。延熙九年(246 年)秋,大赦令下,孟光当众责问费祎:\"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今主上仁贤,百僚称职,何需数施非常之恩,惠奸宄之恶?\" 费祎尴尬谢罪,从此躲着他走。
孟光的直言,连后主都怕。他任大司农时,见宫中增造声乐,上疏道:\"昔世祖节俭,故能成帝业;今先帝之志未竟,岂尽乐之时?\" 后主虽不悦,却因他是耆宿,只能忍气吞声。有人劝他 \"明哲保身\",他拍案道:\"吾读《春秋》,学的就是 ' 董狐直笔 ',若畏权贵,何异于腐儒?\"
秘书郎郤正常向孟光请教太子学业,孟光却问:\"吾欲知太子权略智调何如,非问读书多少。\" 郤正答:\"太子仁恕,有世子之风。\" 孟光摇头:\"仁恕乃家户所有,储君当务权略!\" 他的话惊醒郤正,后来郤正辅佐后主,常以 \"权略应时而发\" 劝谏,正是受孟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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